第一章

確診骨癌那天，趕上了我的生日。

我做了一大桌兒子愛吃的菜，給他發了條信息。

【崽崽，今天早點回家，放下遊戲陪媽一天可以嗎？】

可等了半個小時，手機卻沒震動一下。

我有些心急，又發了一條信息催促。

【崽崽，今天是媽媽的生日，你回來一次，就一次，可以嗎？】

手機的震動聲瞬間響起。

對話框裏沒有生日快樂，隻有一個紅色感歎號。

我咬著牙，撥通了兒子的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才傳來一陣嘈雜。

“你他媽煩不煩啊，你也配和遊戲比？”

“除非你要死了，否則別想讓我放下遊戲回家，滾滾滾！”

甚至還沒等我說一句話，電話裏便響起了忙音。

我看著桌上的診斷報告，忽然就笑了。

我的崽崽真聰明。

連我要死了，他都猜得到。

……

自從三年前老公去世，15歲的兒子徹底進入叛逆期。

抽煙，喝酒，打群架，泡網吧，光派出所就進了十八回。

我在的時候，還有人為他擦屁股。

我要是走了，我的崽崽，可怎麼辦啊？

一想到這，我又一次掏出手機。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果然，又被拉黑了。

我苦笑著拿起自行車鑰匙，吭哧吭哧地騎向他常去的網吧。

冷風透進滿是補丁的棉襖，刺的我骨頭生疼。

剛進網吧，一聲暴喝就嚇得我心頭一顫。

“草！又他媽輸了，你小子狗運真好！”

兒子叼著煙，從口袋裏摸出十塊錢，交給了一旁的男孩。

我伸出顫抖的雙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他媽的誰拍我？是不想死……媽？”

“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來了，凍壞了怎麼辦？”

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滿是凍瘡的手也不怎麼疼了。

我就知道，我兒子不是壞孩子，他懂得關心媽媽！

可下一秒，兒子關心的手就伸進了我兜裏。

“正好沒錢了，給我點生活費。”

拿著從我兜裏搜刮的幾張鈔票，兒子滿足的笑了。

“趕緊回去上班，穿的厚點，你要凍壞了誰給我錢花！”

我愣在原地，死死地摳著手心裏的肉。

“崽崽，今天是媽的生日，媽特意做了一桌子菜。”

“媽求你了，你陪媽一天，行嗎？”

兒子數錢的手驟然一抖，眼神中難得透出一絲溫柔。

可他剛想開口，卻被一旁的嘲笑聲噎了回去。

“李淩風，你媽多可憐啊，快陪你媽回去過生日，當個好寶寶去吧！”

“就是阿風，你再不和你媽回去，你媽都要哭鼻子了！”

兒子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伸手便把我往門外推。

“我之前過生日想要個蛋糕你都嫌貴，到你自己這就開始享受了？”

“趕緊滾，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那個破爛的家我一天都不想回去！”

我淚流滿麵，拉住兒子的手臂拚命掙紮。

“崽崽，你怎麼能這麼和媽媽說話，咱們家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

“跟媽回家吧，這可能是媽媽能和你過得最後一個……”

“是你沒本事掙錢，找什麼借口？”

兒子拉開大門，一把將我推了出去。

“你總說我和別人攀比，說我不該羨慕別家孩子錦衣玉食，怎麼不想想自己的問題？”

“你明明一輩子都在打工掙錢，為什麼到現在四五十了，還窮得叮當響？”

“說我不成器？是因為你們這爹媽就廢物，才把我教育成這樣！”

大門狠狠地關上，鮮血從我的鼻間湧出。

可我感覺不到疼。

兒子的話就像顆炮彈，在我心裏炸出一朵血花。

三年來，我一天打四份工，隻為能將兒子養大成人。

老板刁難我，克扣我工資的時候，我沒哭。

命運摧殘我，讓我得絕症的時候，我也沒哭。

可含辛茹苦養了十二年的兒子，罵我廢物的時候，我哭了。

我實在搞不懂，明明我和兒子是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

可他為什麼會那麼恨我？

老天爺，命我都給你了。

你能不能把那個懂事的兒子，還給我？

刺耳的鈴聲裹著冷風傳進我耳朵內，我顫顫巍巍地拿出了手機。

“顧時微女士，您預約的房產過戶和信托業務快要過預約時間了。”

“請問您還要辦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