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幾天沒動靜，我以為他們能消停點。

是我太天真。

手機嗡嗡震個不停，學校大群消息炸了。

點開一看，我血都涼了。

好幾張照片。

都是我很多年前在學校後勤幫忙時的抓拍。

一張是我彎腰在垃圾箱邊撿紙殼，袖子挽著，頭發亂糟糟。

一張是我提著泔水桶去喂豬，褲腿上沾著泥點。

拍得角度刁鑽，顯得我又老又邋遢。

下麵還配了幾張我最近憔悴模樣的特寫，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

拚接在一起，衝擊力十足。

發信人：高婷。

她配了段文字：“時代變了，跟不上發展又固執的人，隻會被淘汰。心疼爸爸，追求精神層麵的契合有錯嗎？有些人，注定隻能留在過去。”

而且她還在群@我“@林靜姝 媽，您看看這些照片，您自己覺得跟柳阿姨是一個世界的人嗎？爸需要的是能並肩前進的伴侶，不是隻會圍著鍋台轉的老媽子！”

高偉秒回：“點讚。媽，您就放手吧，別讓大家都不體麵。”

高鴻儒緊跟著評論：“靜姝辛苦一輩子，也該歇歇了。”

我盯著屏幕，渾身發冷。

渾身的血像是凍住了。

這是我女兒，我兒子，我丈夫。

他們拿我最不堪的過去，當攻擊我的武器。

門鈴響了。

是劉姐，我幾十年的老閨蜜。

她臉色鐵青，舉著手機。

“靜姝！這怎麼回事？高婷發的什麼混賬東西！他們高家人還要不要臉了！”

她嗓門大，氣得聲音都在抖。

我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劉姐直接掏出手機，就在學校大群裏開始打字，手指頭戳得屏幕砰砰響。

“高婷！你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沒有你媽撿紙殼喂豬，有你爸的今天？有你穿金戴銀玩手機？”

“高偉！你個白眼狼！你媽白疼你了！”

“高鴻儒！你最不是東西！忘恩負義！偽君子！”

她罵得又快又狠，群裏死一樣寂靜。

沒人回話。

但沒過幾分鐘，劉姐的手機就響了。

她接起來，聽著聽著，臉色一點點變白。

“憑什麼？我馬上就到退休年齡了……你們……你們這是欺負人！”

電話掛了，劉姐愣愣地站著，眼圈紅了。

“怎麼了劉姐？”我趕緊問。

“單位……單位打來的。”

她聲音發飄，“說讓我提前退休……手續馬上辦……待遇……待遇也……”

我腦子裏嗡的一聲。

柳清漪！

一定是她！她認識劉姐單位的領導！

就因為我，劉姐奮鬥一輩子的工作，就這麼沒了？

退休待遇都要克扣？

“劉姐……我對不起你……”我喉嚨堵得厲害，眼淚差點下來。

劉姐猛地一抹眼睛，反而來安慰我：“哭什麼！那破工作我早不想幹了！正好歇歇！”

她抓住我的手，用力攥緊：“靜姝，你別怕！跟那個姓柳的鬥！我就不信她真能一手遮天！你得好好的，讓她看看！”

我看著她發紅的眼睛，心裏的那點猶豫和害怕，一下子被燒沒了。

火氣蹭蹭往上冒。

逼我就算了還動我朋友？

柳清漪、高鴻儒，你們等著。

我把劉姐送出門，轉身就回了屋。

鎖上門。

打開那個藏起來的舊盒子。

裏麵是高鴻儒這些年給我的一些“家用”記錄，銀行流水，還有一些他以前塞給我“保管”的文件副本。

我以前從沒細想過。

現在，我一頁頁翻，一筆筆對。

高鴻儒，你等著。

你們讓我不好過。

我讓你們，一個個，都比死難受！

我新建了個文件夾。

名字就叫“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