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阮菱轉頭看過去,果然看見一旁的丫鬟手中拿著一件鴛鴦戲水的肚兜。
謝翊從未這般主動張羅過這樣的事。
但她並未感到歡喜,反而覺得悲涼。
阮菱抽出手,一字一句:“我剛落胎不久,怕是不能侍奉他。”
“夫君若是急色,不如從院中抬幾個通房伺候,她們比我方便。”
白宛筠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然後微微側身,謝翊出現在了院門口。
“阿兄,嫂嫂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謝翊不語,抿著唇,臉色陰沉。
見他不說話,白宛筠又開口了,她歎了口氣。
“其實說到底還是我的錯,但是嫂嫂,阿兄如今已經想著補償你了,夫妻之間哪裏有隔夜仇呢?”
“還是說你是在怪阿兄,那日沒有及時救你,所以生氣不願與他同房?”
“那天其實是因為我扭傷了腳,否則阿兄也不會不去救你,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說著,她哭了起來,不顧謝翊的阻攔,猛地轉身跑出了小院。
“宛兒!”謝翊急急開口。
猛地轉頭看向阮菱時,又是鋒利如刀的目光。
“阮菱,你現在滿意了?”
“宛兒若因為你傷心難過,我絕饒不了你!”
阮菱見他眸光猩紅,隻覺得諷刺:“方才我可有疾言厲色得對她說過一句話?”
“當然沒有,”謝翊冷聲道,“但你這個人,心如蛇蠍,最會的便是以退為進。”
“當初訛婚是這樣,如今逼宛兒也是這樣。”
“她前幾日剛扭了腳,身上的燙傷也還沒好全,你還對她說那樣的話,她身體有多嬌弱你不知道嗎?!”
阮菱忍不住反問:“那我呢?”
他隻記得白宛筠的傷,可曾記得自己也剛失去孩子不久。
“那是你罪有應得。”
謝翊的聲音森冷如鐵,筆直地插進阮菱心間。
“不管你願不願意,今晚我會派人來接你。”
阮菱簡直不敢相信,謝翊竟會無恥到如此地步。
“我絕不會去,謝翊,你休想!”
謝翊勾唇一笑,像是地獄裏的惡鬼。
“是嗎?阮菱,你是不是忘記了,你阿兄剛入朝為官,如今正是我的下屬,你說我要是捏一樁貪墨案栽到他頭上,你們整個阮家會不會灰飛煙滅?”
阮菱的心猛地沉下:“......你怎麼能這樣......”
“我為什麼不能這樣?”謝翊笑了起來。
“你是謝家宗婦,有義務為謝家生孩子,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阮菱,請你記清楚!”
說完,謝翊轉身離開。
院門重重闔上,阮菱無力地跌倒在地,哭出了聲。
天剛剛擦黑,主院的人就來了。
阮菱身子虛弱走不了路,謝翊便安排了兩個仆婦將她架了過去。
等到了主院,阮菱才知道,白宛筠也在。
她俏皮地吐吐舌頭:“嫂嫂,阿兄說了,你素來不會裝扮,讓我替你打扮打扮。”
說著,她將阮菱摁在狀態前,梳起了頭發。
“嫂嫂,阿兄都跟我說了,今日白天你不是故意要跟我說那樣的話的,隻是因為你丟了孩子太過傷心,所以才會胡言亂語。”
“不過沒關係,我已經原諒你了。”
她放下梳子,看向銅鏡裏的阮菱,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彎唇笑起來。
“不過說起來,阿兄還真是重視嫂嫂,你看,因為今日要跟嫂嫂同房,連窗紙都換成了琉璃片,多用心呀。”
阮菱側目看去,果然看見窗戶上都是透明的琉璃片。
被燭光一晃,折射出些奪目的光。
也叫阮菱恍惚間想起三個月前,謝翊初次與她洞房時,也是這樣的安排。
那時她隻覺得謝翊用心,如今看來,不過是折辱。
窗紙換成琉璃片,屋外的人便能一覽無遺地看清內閣的景色,包括床榻上的人。
想必那日自己被淩辱時,謝翊就曾站在廊下冷眼旁觀。
屈辱從心頭升起,阮菱握緊了拳,隻麻木地點點頭。
“......對。”
白宛筠立刻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嫂嫂不生氣了就好!”
夜幕很快降臨,阮菱被撲了滿身的甜膩香粉送到床榻上。
白宛筠剛走,謝翊便走了進來。
見阮菱肚兜外麵還套了件中衣,他皺眉道:“怎麼還穿的這麼嚴實?”
阮菱扯唇:“夫君不是嫌我急色嗎?我自然是要端莊一些。”
謝翊被噎了一噎,沒說話。
但阮菱仍舊能聞見他身上彌漫的酒氣,是梨花醉,正是前幾日白宛筠買回府裏的那一壇。
原來他與她相處之前,隻需要借酒消愁的。
阮菱垂眼,更覺諷刺。
見她不說話,謝翊不耐道:“一會我還要去寫處理公務,沒時間跟你多說,先把酒喝了。”
謝翊親手倒了一杯酒,遞到她麵前。
酒水在燭光下蕩出一圈漣漪,揮發出異常甜膩的香味。
“大夫說了,我身子還未養好,不宜同房。”
謝翊急了。
“你我本就沒有感情,若是沒有酒水助興,哪裏能同房?”
“阮菱,你還想不想要孩子了?”
當然想要。
自她嫁入謝家,日日夜夜都想要一個孩子,否則她也不會每月都去大相國寺磕頭。
但如今,她不想要了。
“謝翊,若我死在今夜,你會難過嗎?”
拉扯了半天,謝翊本就不耐,如今更是怒喝出聲:
“你若死了,我高興還來不及!”
“趕緊把酒喝了,把事兒辦了,我可沒工夫跟你多說。”
阮菱接過那杯酒,笑了笑。
“那好,那就祝你如願以償。”
說完,她將那杯酒仰頭喝下。
眼淚順著酒砸在地上,那些曾經可笑的祈願化為泡影。
人生從此,便再無糾纏了。
看到阮菱喝了酒,謝翊這才鬆了口氣,也飲盡了杯中的清酒。
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見謝翊昏死過去,阮菱坐起身來。
門廊下不時有人影閃動,她知道,那是謝翊安排的小廝。
隻要謝翊走出門去,他們便會魚貫而入,像從前那樣,任意淩辱她。
隻不過,那杯酒被她動了手腳,如今中藥的,是謝翊。
阮菱沒再猶疑。
她先將謝翊拖到床榻上,脫光了衣裳,又將先前被她用銀針紮暈的白宛筠拖了出來。
她使得一手好銀針,否則當初也救不了謝翊。
眼見兩人衣衫盡褪的抱在一起,阮菱終於放心下來。
她偷偷從小窗溜了出去,然後借著夜色出了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