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境王城。
「王爺,最後的軍糧。」
老兵聲音幹啞,遞上一個半空的糧袋。
「分下去,每人......也隻得半個餅。」
蕭絕立在城樓,風吹過,玄甲上的血腥氣與塵土味刺入鼻腔。
他身上玄黑色的鎧甲早已失去了光澤,沾滿了幹涸的血跡與塵土。
三年前,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北境之王的位置,卻也失去了一切。
沒有了我,他的「血狼騎」就成了一群真正的畜生。
他眼前閃過不久前的那場慘敗。
戰場上,他引以為傲的巨狼騎兵,在關鍵時刻突然紅了眼。
不再聽從騎士的號令,反而掉頭撕咬起自己一方的步兵。
慘叫聲、怒吼聲、野獸的咆哮聲混成一片。
陣腳大亂,敵軍趁勢掩殺,屍橫遍野。
他引以為傲的軍隊,成了埋葬自己的屠刀。
「王爺!」
柳嫣然提著裙擺,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樓,滿臉驚惶。
三年前的從容得意,早已被恐懼啃食幹淨。
「王爺,怎麼辦?我們被包圍了!」
「都是那些畜生!我就說那些畜生根本靠不住!」
她抓住蕭絕的衣袖,聲音尖利。
「你當初就不該聽那個賤人的,用什麼獸兵,現在好了,我們都要死在這裏了!」
蕭絕猛地回頭。
那雙鷹隼般的眸子,此刻隻剩一片駭人的血紅。
他死死盯著柳嫣然,胸膛劇烈起伏。
夜深人靜時,他總會墜入同一個噩夢。
深淵,狂風,還有我的那張臉。
被他親手推下時,我眼中沒有恨,隻有破碎的、難以置信的絕望。
那眼神,夜夜淩遲著他的心臟。
他後悔了。
在這個孤城裏,在這個眾叛親離的末路,悔恨的滋味,苦得讓五臟六腑都在絞痛。
「閉嘴!」
一聲暴喝,如同困獸的怒吼。
「啪——!」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甩在柳嫣然的臉上。
整個城樓瞬間死寂,所有士兵都驚愕地望過來。
柳嫣然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蕭絕,眼淚瞬間湧出:
「你......你打我?」
蕭絕的眼眶赤紅,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破碎的顫抖: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雲舒她......」
他沒有說下去,後麵的話像一把刀,哽在喉嚨裏,讓他無法呼吸。
但他當著所有人的麵,第一次承認了。
承認了他的錯,承認了他失去的究竟是什麼。
柳嫣然癱在地上,哭聲撕心裂肺。
她所有的算計,在此刻,都成了一個笑話。
死寂中,一個血人般的探子滾上城樓,聲音嘶啞。
「王......王爺!城外的萬獸山脈......有異動!」
蕭絕麻木地轉過頭。
探子大口喘著氣,眼中帶著一絲狂熱與敬畏:
「萬獸咆哮,百鳥臣服!」
「小的親眼看到,虎豹豺狼,都朝著一個方向......跪拜!」
他咽了口唾沫,聲音都在發抖。
「聯軍的探子全被撕碎了!山裏的野獸都在吼......說有‘淵主’出世!」
「淵主?」
兩個字,像一道雷,劈開蕭絕腦中的死寂。
他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震。
死灰般的眼眸裏,驟然燃起一簇微弱卻滾燙的火苗。
一個荒唐的念頭,瘋了一樣衝上心頭。
萬獸臣服......
會是她嗎?
他撞開身邊的人,撲到城牆邊,死死望向遠處墨綠色的山脈。
那會是你嗎,雲舒?
你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