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一片刺骨的濕冷中睜開了眼。
渾身的骨頭都錯了位,劇痛鑽心。
蕭絕那杯毒酒,此刻正在我五臟六腑裏瘋狂啃噬。
黑暗中,一雙雙幽綠的眼睛亮了起來。
貪婪,饑餓,毫不掩飾。
低沉的嘶吼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帶著腐爛的腥氣。
這裏是萬獸深淵,是北境所有罪惡與死亡的終點。
也好。
死在這裏,被萬獸分食,也算是我這個「馴獸師」最好的歸宿。
我閉上眼,放棄了所有抵抗。
然而,腦海中卻炸開一聲淒厲的悲鳴。
是蒼牙!
我看見蕭絕那張冷酷的臉,看見他高高舉起鐵棍,狠狠砸下!
「哢嚓!」
蒼牙倒在血泊中,那雙永遠清澈忠誠的狼眸,第一次充滿了痛苦和不解。
我不甘心!
憑什麼他蕭絕可以安坐王位,享受我用命換來的太平?
憑什麼柳嫣然能踩著我和萬獸的屍骨,做她的王妃?
憑什麼我的蒼牙要被他打斷腿,像條死狗一樣躺在地上!
滔天的恨意,瞬間燃遍我四肢百骸。
我要活下去。
我要爬出這深淵,我要讓那對狗男女,血債血償!
「吼!」
一頭劍齒虎失去耐心,咆哮著向我撲來。
我死死盯著它,身體卻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滾到我麵前。
是一隻還沒斷奶的黑豹幼崽。
它烏溜溜的眼睛裏滿是好奇,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舔我臉頰上的血。
它的出現,瞬間成了眾矢之的。
周圍的猛獸瘋了一般,撲向這個脆弱的生命。
「不許動它!」
我用盡全身力氣,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低鳴。
聲音不大,卻帶著與生俱來的威壓。
空氣,凝固了。
所有猛獸的動作都僵在原地,幽綠的瞳孔裏,第一次流露出敬畏與恐懼。
它們開始向後退散。
我救下了小黑豹。
一隻成年母豹悄無聲息地出現。
它用冰冷的豎瞳審視我片刻,叼起幼崽,退到了一旁。
它默許了我的存在。
我大口喘著氣,這才察覺到身體的異樣。
深淵中無處不在的瘴氣,非但沒有侵蝕我,反而成了我的補藥。
它們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經脈,與蕭絕下的奇毒糾纏、融合。
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我血脈中蘇醒。
過去,我與萬獸溝通,靠的是共情。
而現在,我能清晰地感覺到。
隻要我一個念頭,就能在它們靈魂深處,烙下絕對服從的印記。
這不再是「安撫」。
這是「號令」。
我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森然的笑。
蕭絕,你最大的錯誤,不是殺我。
而是沒有把我徹底殺死。
你把我推進了深淵,卻親手為我......加冕為王。
......
此後的三年,萬獸深淵成了我的練兵場。
我收服的第一位臣子,是一條被斬斷巨角的獨角巨蟒。
我用精神力為它重塑了無形的角,它用龐大的身軀為我開辟領地。
我收服的第二位大將,是一頭瞎了左眼的吊睛猛虎。
我告訴它,我會成為它新的眼睛,帶它看仇人血濺三尺的場景。
我還收服了一頭被狼群驅逐的白狼,它的眼神像極了蒼牙。
我為它取名「驚鴻」,發誓要帶著它,踏平蕭絕的王宮。
我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每一道,都是一枚忠誠的勳章。
三年後,我站在深淵之巔。
我的腳下,匍匐著深淵裏所有最凶殘、最強大的異獸。
斷角的巨蟒,獨眼的猛虎,孤傲的白狼......
它們曾是這片死亡之地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此刻,卻都向我俯首稱臣。
我撫摸著趴在腳邊的小黑豹。
它如今已是體型健碩的深淵獵手。
我的眼神,比這深淵的寒風更冷。
雲舒,也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如今活著的,是淵主。
我抬頭望向深淵頂端那片狹小的天空。
那裏,有我的仇人。
「蕭絕,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