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次醒來,陸絳霜又回到囚禁了她三年的牢籠。
常年不能開窗的昏暗房間,鼻尖令人作嘔的苦澀藥味縈繞。
被子下的手被人緊緊握著,陸絳霜抬眸凝視著床邊麵容憔悴的青年。
他似乎真的很在意自己,連睡夢中都緊緊皺著眉頭。
陸絳霜習慣性抬起另一隻手,試圖為他舒展眉心。
下一秒就被握著手腕,自然而然地十指相扣。
“小宜別鬧。”
陸絳霜眸中情緒翻滾,心臟處殘餘的酸楚感被她死死壓下。
幾乎不敢想象他們是有多少次的親密,才會在睡夢中都自然喚對方的名字。
“許寧瑄,醒醒。”
她笑了笑,似自嘲似譏諷:“我不是她。”
許寧瑄這才清醒過來,下意識攥緊掌心的手腕。
“絳霜你終於醒了。”
他眼底泛紅,眼眸中驚喜與心疼毫不掩飾。
要不是他心虛時下意識摸鼻尖的動作,陸絳霜都要懷疑自己方才是聽錯了。
“大夫來看過,你身體虛弱又出了意外,好在發現的及時,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許寧瑄三言兩語帶過她的病情,試圖轉移話題道:“你昨日出門是為了何事,也不通知一聲讓仆從跟隨,惹得大家為你擔憂。”
如今這許府上下,哪一個不聽從陸明宜的話。
嗬,若是告訴了仆從,她還能踏出院門嗎?
陸絳霜垂眸,敷衍:“無事,見陽光不錯,站在門外曬會太陽罷。”
“所以,那個門房受了什麼處罰?”
許寧瑄動作一頓,眸光閃躲,把陸絳霜的手捧在胸前。
“絳霜我知道你向來善良,這次也沒出什麼大事,我罰他去寺廟給你祈福。”
陸絳霜忍不住嗤笑出聲:“這也算得上是懲罰?”
“堂堂丞相夫人在家門口被一個門房打到吐血,你給他的懲罰竟然是讓他去祈福就算了?”
強忍許久的委屈眼淚終於落下,陸絳霜哽咽著問道。
“你明明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我,如今都不算數了嗎?!”
陸絳霜雖是商女,卻也是出身首富之家。
自幼就是爹娘的掌中寶,她本來不願嫁給家世相差懸殊的許寧瑄,是他無數次的偏愛才換來追求的機會。
在她剛剛嫁給許寧瑄被其他貴女嘲諷時,許寧瑄義無反顧的站在她身邊。
好好一個男兒,竟然學起那些宅鬥話術,不顧麵子的替她全部擋了回去。
“絳霜,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隻要我爬的夠高,官位夠大,她們也隻會來討好你。”
原本成親後想閑散度日的許寧瑄,開始拚了命地往上爬。
每個挑燈夜戰處理公務的夜晚,陸絳霜都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即使她心疼親自勸說,也改變不了許寧瑄想保護她的決心。
“你我夫妻一體,絳霜你信我,我絕對會保護你一輩子,絕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欺辱你。”
曾經的誓言還曆曆在目,如今的許寧瑄卻說。
“這本是一場意外,若處理了他,替他求饒的明宜又如何自處?”
陸絳霜掌心合實,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掐痕深切入骨。
她艱難道:“就為了她兩句話,所以連個懲罰都沒有嗎?”
許寧瑄長歎一口氣,顯得陸絳霜在提什麼無理要求。
“明宜她是你妹妹,發明創造之物不知救了多少百姓,而你......”
未說出口的話意思極其清楚,在常年臥床的病秧子和舉世聞名的大善人之間,自然所有人都會偏向陸明宜。
“我也是為你好,這段時間你就先不要出門,好好養病,自己想清楚再說。”
陸絳霜愣愣地看著許寧瑄起身匆忙離去的背影。
許久,她才埋在被褥間悶哭起來。
十年過去,就連許寧瑄自己也忘了,她陸絳霜當年也是名滿京城的點金手,大把大把的人求著與她合作賺錢。
若非嫁給許寧瑄之後,許寧瑄不喜她拋頭露麵,她也不會像如今這般仰仗他人憐憫為生。
她錯了,她不該相信許寧瑄說的真心不變。
不該為了他的愛,硬生生把自己抹去靈魂,套進許家主母的皮套內。
為許家,為許寧瑄父子付諸一切,落得如今狼狽不堪的下場。
好在,她還有兩日就要離開。
這次,她不會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