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死了,靈魂很輕。
我想最後看一眼我的爸爸媽媽,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剛才的所作所為。
我飄在醫院的走廊裏。
透明的身體穿過牆壁,穿過人群,沒有人能看見我。
我看著爸爸陪媽媽做完檢查。
醫生給她注射一針鎮定劑,她很快就沉沉睡去。
爸爸坐在長椅上,點燃一根煙。
手在抖。
臉上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是一種莫名的煩躁和心悸。
他腦海裏不受控製地回放著把我推進閣樓時的畫麵。
那聲沉悶的撞擊聲。
我瞬間煞白的臉。
我飄在他身邊,看著他額頭滲出的冷汗。
一種不祥的預感攥住了他的心臟,讓他坐立難安。
他告訴過自己,隻是把女兒關一會兒,等妻子情緒穩定了,他馬上就回去。
可現在,他越想越怕。
他拿出手機,撥打我的電話。
關機。
再撥。
還是關機。
一遍又一遍,聽筒裏傳來的永遠是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
他再也坐不住了。
猛地站起身,跟護士慌亂地交代了一聲:“回家取件東西。”
然後瘋了一樣衝出醫院。
我跟著他。
他一路超速,心跳得越來越快。
雙手緊緊把著方向盤,指節發白。
紅燈也不停,鳴笛聲在身後響成一片。
回到家,整個屋子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寂靜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站在門口,忽然不敢進去。
“佑佑?”
他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佑佑,你在家嗎?”
還是沒有回應。
他一步步走上樓梯,每一步都沉重得像踩在棉花上。
來到閣樓門前,他停住了。
“佑佑?林佑佑?你開門!”
聲音在顫抖。
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隻有一股淡淡的、甜腥的鐵鏽味從門縫裏飄出。
那是血的味道。
他的臉瞬間煞白。
顫抖著拿出鑰匙,在鎖孔裏試了好幾次才插進去。
手抖得厲害,鑰匙掉在地上兩次。
“哢”的一聲,鎖開了。
他猛地推開門——
濃重的血腥味瞬間撲麵而來。
昏暗的光線下,他看見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身下是一大灘已經開始凝固的暗紅色血跡。
“佑佑!”
他衝過來,跪在我身邊。
伸手想要抱我,卻不敢碰。
“佑佑,醒醒!爸爸回來了!”
我沒有反應。
他顫抖著伸手探我的鼻息。
沒有呼吸。
摸我的脈搏。
沒有跳動。
他的世界,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不,不可能!”
他抱起我冰冷的身體,瘋狂地搖晃。
“佑佑!你醒醒!爸爸錯了!爸爸不該把你關起來的,爸爸不該不讓你跳舞的,你醒醒啊!”
可我已經聽不見了。
他發現了我手邊的邀請函。
那張被血浸濕的紙。
“皇家芭蕾舞團”幾個字還清晰可見。
他拿起來,看著上麵的字。
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你是想告訴爸爸這個?”
他的聲音哽咽了。
“你想讓爸爸知道,你很棒對不對?”
我飄在一旁,看著他抱著我的屍體痛哭。
十七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為我流眼淚。
可惜我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拿出手機,撥打120。
“喂,我女兒…我女兒她…”
話說不下去了。
電話那頭催促:“先生,請說清楚情況。”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