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了一會兒,我的血還在止不住的流。
溫熱的液體順著脖子往下淌,很快就在我身下彙成了一小攤。
地板上的灰塵被血水浸濕,散發出一股腥味。
我想動,可是頭暈得厲害。
寒意從地板傳來,我蜷縮著身體,可還是止不住地發抖。
在意識模糊間,童年記憶突然湧入腦海。
六歲那年,我偷偷穿上媽媽收在衣櫃最深處的舊舞鞋。
那雙鞋子太大了,我的小腳在裏麵晃蕩。
我站在家裏的穿衣鏡前,笨拙地轉了一個圈。
動作很醜,連最基礎的腳位都不對,可我還是覺得開心,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舞者。
“你在幹什麼!”
媽媽的尖叫聲突然響起。
我嚇得差點摔倒,慌忙想要脫掉舞鞋。
可她已經坐著輪椅衝了過來,像瘋了一樣抓起手邊的花瓶。
“啪!”
花瓶砸在鏡子上,玻璃碎片四濺。
“不許跳!不許跳!”她一邊喊著,一邊瘋狂地砸著家裏所有的鏡子。
客廳裏的,臥室裏的,連洗手間的鏡子都沒放過。
玻璃碎片飛濺,有幾片劃破了我的小腿。
血珠滲出來,我疼得哭了。
可她還在砸。
直到爸爸下班回來,看到滿屋狼藉和腿上流血的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先是快步走到我身邊,蹲下身想檢查我的傷口,手伸到一半,卻被媽媽淒厲的哭聲打斷。
“她穿我的舞鞋!她想跳舞!”媽媽指著我。
爸爸的身體僵住了。
他看著我腿上的傷口,又看了看滿地碎片和崩潰的妻子,眼中滿是猶豫和痛苦。
最後,他緩緩站起身,第一次對我冷下臉。
“佑佑,以後不許跳舞了。”
他的聲音很輕,那冷漠之下,藏著一絲哀求,“算爸爸求你,永遠別跳了。”
那天晚上,他把所有鏡子都扔了,卻把那雙舊舞鞋重新收好,藏在了閣樓的最深處。
十歲那年,學校要舉辦文藝彙演。
我瞞著家人偷偷報了名,還被老師選為領舞。
排練了整整一個月。
彙演那天,我穿著借來的演出服,站在舞台中央,台下坐滿了老師和同學。
音樂響起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
可就在我跳到最精彩的部分時,台下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林佑佑!”
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台下。
她坐著輪椅,臉色扭曲得可怕。
“給我下來!”
我愣在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等不及了。
直接讓人把她的輪椅推到舞台邊,然後猛地站起身,衝上台來。
“我讓你跳!”
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將我從一米多高的舞台上推了下去。
我重重摔在地上,手腕傳來一陣劇痛,應該是骨折了。
全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眼神裏滿是驚恐和厭惡。
爸爸匆匆趕來,他先是衝到我身邊,看著我扭曲的手腕,臉色煞白地喊我的名字:“佑佑!”
可媽媽在台上發出了更尖銳的哭喊:“建業,她不聽話!她又跳舞了!”
爸爸痛苦地閉上眼,在扶起我和安撫妻子之間,他隻猶豫了三秒。
他起身抱起哭鬧的媽媽,快步離開。
在轉身的瞬間,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是那句來不及說出口的“對不起”。
他們走了。
隻留我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承受著全場異樣的目光。
我的舞蹈夢,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徹底踩碎了。
閣樓裏,我掙紮著想要呼救。
可喉嚨裏隻能發出微弱的氣音,根本傳不出去。
樓下突然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
又是去醫院安撫媽媽的情緒,把流血的我丟在這裏。
絕望徹底將我淹沒。
我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