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看著那紙奴契，上麵的字跡模糊又清晰。

三年前的回憶湧上心頭。

盛庭宇被困孤城，糧盡援絕。

是我跪在舅舅麵前，簽下這賣身契一樣的文書，換來救他命的糧草。

當時他攥緊我的手，字字含淚：“阿予，此生絕不負你！”

那句誓言還在腦海裏回蕩，此刻卻化作最毒的利劍，捅得我千瘡百孔。

慕容嫣忽然闖進來，招搖的像隻花蝴蝶。

她看見桌上的契書，又看了看我慘白的臉色，得意的神情怎麼也掩飾不住。

她小跑到盛庭宇身邊，抱著他胳膊搖晃。

“盛哥哥，你答應要娶我的，這將軍府夫人必須是我，你還說要八抬大轎風光迎我進門。”

盛庭宇身體僵了一下，下意識的撇了我一眼。

那是一種讓人厭惡到作嘔的愧疚。

因為他娶我時，並沒有三媒六聘，也沒有八抬大轎，是我忤逆宋家執意要嫁他。

可眼下，我竟是錯的如此徹底。

我輕聲開口，喉嚨發痛，聲音抖得不成樣。

“盛庭宇，這三年我替你侍奉病母，打理上下，支撐門庭，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麼？”

他迅速避開我的視線。

“你的付出我會銘記於心，但眼下……形勢所迫。”

好一個銘記於心。

好一個形勢所迫。

原來刻在心上的不是情分，是隨時可以拿來捅我的刀。

慕容嫣開始不耐煩了，她上前將我推倒在地。

“還磨蹭什麼呀！你既已是棄婦，就該自覺點收拾東西走人，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說著，她揮起手就要扇我，落下時被盛庭宇及時抓住手腕。

不是製止，而是怕我會因此誤傷她。

盛庭宇轉頭看向我，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

“宋橋予！走吧！”

最後兩個字，像匕首落在心口。

冷風呼呼的往裏麵灌，隻剩下麻木。

我笑了出來。

眼淚毫無知覺的滾落。

“好。”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的可怕。

“我走。”

我走到書案前，鋪開紙，研墨。

落筆時，手穩的不像是自己的。

一筆一劃寫下自請下堂書。

字字恭順，字字剜心。

墨跡暈開，像是碎了我十年光陰。

寫完後，我雙手奉上遞給他。

他接過，指尖碰到我，身體幾乎不可察覺的顫了一下。

慕容嫣眼見得勢，一把搶了過去。

她打開看了一眼，滿意的笑了。

可就在我轉身瞬間，慕容嫣快速拿起墨盤澆在我頭上。

“這下才算幹淨了。”

盛庭宇看著我被染得汙糟不堪的衣裙，眉頭擰死。

但卻什麼也沒說。

隻是掏出手帕，低頭仔細給慕容嫣擦根本沒沾多少的墨的指尖。

我站著，任由墨水滴落。

“將軍，夫妻一場，緣盡於此。”

我啞聲開口，聲如枯槁。

“望你，謹記今日選擇，永不後悔！”

我的平靜讓盛庭宇莫名感到不安。

“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慕容嫣打斷。

“跟她還囉嗦什麼？去看看我們的婚服如何？”

他被拽走，一步三回頭，眼神複雜，卻終究還是被慕容嫣拉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