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媽媽粗暴地將我塞進副駕駛座。
弟弟已經在後座了,他看我被拖進來,反而興奮地拍著手,在座椅上蹦跳:
“哦哦,開車嘍!把這個臟姐姐帶回去給我當馬騎,媽媽快開車!”
一會兒又在後座興高采烈地踢著椅背:“哦,回家咯,回家吃好吃的!”
車子沒開出多遠,大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
艱難地前行了一段,媽媽猛地踩下刹車,前方一段陡坡,幾塊巨大的落石阻斷了小路。
“真他媽倒黴!”
她下車冒雨查看了一下,回來時臉色更加難看:“不行了,路徹底堵死了,這破車過不去,石頭太大我們也搬不動。隻能等雨停了,看看有沒有村裏人來清路。”
我們被迫退回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路邊等待。
車內氣氛壓抑,弟弟開始哭鬧,抱怨肚子餓。
媽媽煩躁地翻著自己的包,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裏掏出那個爺爺塞給她的手帕包。
她迫不及待地打開,將裏麵所有的錢都倒出來。
她快速清點,臉上露出極度鄙夷的表情:
“就這麼點,死老頭子攢了這麼多年就這麼點鋼鏰兒,夠幹什麼的,真晦氣!”
我冷冷地看著她:“那是我爺爺攢的買藥錢。”
她沒有理我,把錢胡亂塞回自己口袋。
我低下頭,從自己貼身的衣兜裏,摸出爺爺給我縫的那個平安符。
爺爺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這時,弟弟突然探過身子,一把將平安符從我手裏搶了過去!
“給我玩玩!”他得意地嚷嚷。
“還給我!”我瞬間急了,伸手去奪。
媽媽一把攔住我的手:“一個破布包有什麼稀罕的,等他玩膩了就還你了!”
“這不是破布包,這是爺爺給我的!”我幾乎是在吼叫。
弟弟見我反應激烈,覺得更好玩了,竟然降下車窗,一揮手就將那平安符扔進了窗外的泥濘裏!
我大腦一片空白,推開車門,毫不猶豫地衝進大雨中,撿起那個已經沾滿泥漿的平安符。
我用自己的衣角拚命地擦拭著,可是那泥水滲入了布料,怎麼也擦不幹淨了。
媽媽衝下車,將我拽起來,拖回車裏,嫌棄地看著我渾身濕透泥汙的樣子:“你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
我猛地抬起頭,我死死盯著她:“你要是嫌我臟,嫌我丟人,現在就掉頭回去。把我放下來,別來打擾我和爺爺的生活!”
她張了張嘴,最終沒說話。
那一晚,我依然一夜無眠。
第二天清晨,雨勢稍小,但還未完全停歇。
我迷迷糊糊間,聽到媽媽正捂著手機小聲通話:
“對,找到了。你放心,骨髓配型的人我找到了,這破地方下大雨路堵了,但隻要雨一停,路一通我馬上帶她來醫院!”
電話那頭似乎是一個醫生在確認什麼,媽媽語氣篤定地保證:“是我的女兒,親生的。血緣關係絕對沒問題!謝謝醫生,麻煩您一定盡快安排手術,我兒子等不起......”
我猛地清醒,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媽媽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慌忙掛斷電話。
“你剛才說什麼骨髓?”我的聲音冷得能結冰。
她見瞞不住了,索性破罐破摔:“你聽見了就聽見了,你弟弟得了重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才能活!”
“隻有至親的人才可能配型成功,你是我生的,你就得救他。這是你欠我的,也是你欠你弟弟的!”
我說:“你怎麼不用你的?你不是親媽嗎?”
她說:“我得賺錢抽了骨髓我怎麼幹活?誰養我們,你反正也沒讀什麼書,身體養養就好了!”
我心裏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
根本不是愧疚,不是母愛,不是為了讓我讀書過好日子!
她隻是為了救兒子,一旦手術做完,我對她就沒有任何價值了,她絕不會浪費錢讓我讀書,我更不可能再有機會回來見爺爺!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我推開車門,毫不猶豫地衝進雨中,用盡全身力氣,朝著爺爺小 屋的方向,拚命跑去!
“死丫頭,你給我回來!”媽媽的叫罵聲在身後響起,但她抱著弟弟,根本不可能追上我。
我頭也不回。
我拚命地奔跑,就在快要看到自家那舊屋的時候,我發現旁邊小河岸邊,竟然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
暴雨中,人們撐著傘,議論聲卻被雨聲蓋過,一種不祥的預感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我踉蹌著衝過去,撥開人群。
下一秒,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