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她,不明白。
“嬸,俺就在咱家幹活,俺不惹嫌。”
她猛地站起來,轉身進了屋。
後來叔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滿臉麻子的男人。
那男人眯著眼,像挑牲口一樣打量我,捏捏我的胳膊,又讓我張開嘴看牙口。
“瘦是瘦了點,便宜點。”
麻子臉吐著煙圈說。
叔搓著手,賠著笑:“是好娃,可能幹了,您帶走,準沒錯!”
嬸站在屋門口,背對著我們,肩膀繃得緊緊的。
麻子臉數了一疊比上次更少的票子,塞給叔。
叔點頭哈腰地接過,揣進懷裏。
然後,麻子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走了,小崽子。”
我猛地反應過來,死命地想掙脫,看向屋門口那個紅色的背影。
“嬸,俺聽話,俺能幹活,別讓俺走!嬸!”
她始終沒有回頭。
麻子臉不耐煩,把我粗暴地夾在胳膊底下,就往院外拖。
叔點著新到手的錢,看都沒看我一眼。
嬸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那扇黑乎乎的門裏。
我知道,我又被扔掉了。
麻子臉把我塞進一輛更破更臭的車裏,一路顛簸,不知道開了多久。
我哭累了,也喊累了,隻是縮在角落發抖。
車終於停了,我被帶到醫院。
被幾個白大褂醫生按在一張硬邦邦的床上,手腳都被皮帶捆住。
我嚇壞了,拚命掙紮。
哭喊著:“嬸,爸媽,救救我。”
可沒人理我。
一個白大褂拿著針走過來。
我看著那尖尖的針頭,嚇得渾身僵直。
針紮進我的胳膊,一陣刺痛過後,我的腦袋很快變得暈乎乎的,眼皮重得抬不起來。
世界天旋地轉,最後陷入一片柔軟的黑暗。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像一片羽毛。
我看見自己還躺在那張床上,小小的身體蓋著一塊白布,安靜得不像話。
旁邊那些白大褂和麻子臉在說話,好像在說什麼,“配型失敗,可惜了,把能用的都挖掉”。
我不太明白。
我隻是突然很想家,很想媽媽,很想爸爸,還有.....姐姐。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我就輕飄飄地飛了起來,飛過破舊的倉庫頂,飛過陌生的山和田野,飛得很快很快。
周圍的風景像水流一樣掠過。
不知道飛了多久,我認出了我家那條街。
我飄了進去。
家裏亮著燈,聞起來香噴噴的,是雞腿的味道。
媽媽正在廚房忙碌,臉上帶著輕鬆的笑容,哼著歌。
爸爸坐在餐桌邊看報紙,偶爾抬頭和媽媽說句話,嘴角也是彎著的。
然後,我看見了姐姐。
我激動大聲喊著:“姐姐,看看我,我是小月,我在這兒。”
可她什麼也聽不見。
姐姐靜靜 坐在桌邊,她看起來......不一樣了。
臉上有了一點肉,嘴唇也有了血色。
她麵前放著一碗米飯,還有一小碟青菜和一塊雞腿。
姐姐拿起勺子,大口吃著很香。
媽媽把湯端上桌,溫柔地摸了摸姐姐的頭發:“圓圓慢慢吃,沒人跟你搶。”
爸爸也放下報紙,看著姐姐,眼裏滿滿的欣慰和愛意。
“是啊,真好。我們家,總算是好了。”
姐姐抬起頭,對爸爸媽媽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
那個笑容,我以前從未見過。
爸媽,你們忘記找月月了嗎?
我看著他們,看著這溫暖的一幕。
心臟一陣陣感到抽痛。
我忽然明白了。
原來,沒有我,姐姐就能吃得下飯。
沒有我,爸爸媽媽就不會再皺眉歎氣。
沒有我,這個家就變得這麼幸福這麼完整。
姐姐,不是厭食,是討厭我。
就在這時,爸爸接了一通電話。
“喂?警察?怎麼了?”
聽完,他的臉瞬間煞白。
“什麼?怎麼可能?你是不是弄錯了?怎麼可能是我家月月?”
電話那頭,傳來警察冰冷的聲音:“初步判定,死者為七歲小女孩,全身器官都被挖了,經過身份核實,死者是您的小女兒,陸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