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公主日日命我跪抄女戒,見我不再反抗,竟有些索然無味。
“這死氣沉沉的性子,也不知像了哪個強種!”
三日後丫鬟扔來一套桃粉衣裙,領口繡著妾室專用的柳葉紋。
“林小姐心善,賞你的好料子,”她嗤笑,“按規矩通房隻能穿粗布呢。”
午後林嬌容過來看我。
不料,走動間陛下禦賜的東珠鳳釵竟從我袖中滾落。
“姐姐何必偷這個?這是禦賜之物,偷了是要掉腦袋的!”她淚眼盈盈望向門外,“珩哥哥你看…”
崔珩衝進來瞬間劈手給我一耳光。
我舔著嘴角血腥抬頭笑。
那釵子分明是他昨夜偷塞給我,求我扮成林嬌容模樣與他幽會的信物。
一番纏綿後,他還意猶未盡。
那時候他說什麼來著?
“給你了就收下,以後做個傍身。”
“不是我偷的,是他......”
我盯著崔珩,他立刻避開目光。
林嬌容突然親熱地拉住我的手:
“算了,我不會追究的。”
“姐姐你可是我們的紅娘,若不是你救了珩哥哥,又好心收留我,我們哪能再續前緣?”
崔珩摟住林嬌容的肩,對我冷言冷語:“你出身低微,容兒容你留下,該知足了。”
可夜深時他竟又摸進我房裏,憐惜地摸著我的臉:“白日打疼了吧?讓我瞧瞧…”
話音未落,窗外丫鬟急喚:“世子爺,林小姐癸水腹痛,哭著要您陪呢!”
崔珩縮回放在我領口的手,毫不猶豫抽身而去。
門外傳來丫鬟嗤笑:“真當自己得了世子爺的寵?不過是個夜壺似的玩意兒!”
天蒙蒙亮時,我睜開眼。
崔珩坐在床邊,眼底帶著烏青,溫柔握住我的手。
“明日大婚…”他聲音沙啞,“委屈你了。但我發誓不會再納旁人。”
指腹摩挲著我掌心的繭,“容兒是門麵,你才是我的體己人。
他拿起梳子替我梳發,又拿起畫筆幫我描眉:“明日不能陪你,今日先全了我們的禮。”
可下一秒,他忽然朝外招手:“昨日見你氣色不好,特意請了聖手來診脈。”
太醫搭脈時,崔珩緊張地盯著:“如何?”
“夫人氣血瘀滯,需立即放血疏通,尤其指尖最見效。”
太醫隔著紗簾握住我的手腕,銀針寒光一閃。
我疼得縮手,卻被崔珩緊緊摟住:“乖,放完血就不難受了。”
他溫聲細語,手指卻如鐵鉗般固定住我的指節。
太醫接連紮破三根指尖,血珠連成線滴進玉碗。
我疼得冷汗涔濕鬢發,崔珩竟還有心思替我擦汗:“忍忍,都是為了你好。”
當第六根手指被刺破時,我終於痛呼出聲。
崔珩突然對太醫使了個眼色:“十指都疏通,病才能好得徹底,是吧?”
太醫連忙稱是。
最後四針幾乎是同時紮進來的,我眼前發黑,渾身痙攣。
崔珩整個身子壓上來製住我的掙紮,溫熱的唇貼著我耳垂低語:“很快就好…”
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聽見他哽咽道:
“對不起見月,誰讓你這麼愛我?若你少愛我幾分,也不必受這些苦。”
我拖著發軟的雙腿挪到鬼市時,崔珩正焦躁地敲著桌子。
“怎麼才來?快煉鴛鴦契!”
我伸出纏滿紗布的手去接碗,十指腫得握不住勺。
他盯著我狼狽的動作愣了愣,卻立刻催道:“小心些,別灑了!”
當最後一道咒紋沒入血中,我將那碗推還給他。
“讓她飲下即刻生效。”
他搶過碗轉身就走。
直到那點黑影徹底消失在巷口,我才伸出舌尖舔去唇邊沾的血沫。
真苦啊。
不過沒關係,他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
畢竟,鴛鴦契的代價可是要拿他最珍視的東西來換。
我推開院門時,崔珩殷勤地盛了碗猩紅的湯:“特意為你燉的鴿子血,最是補身。”
我盯著他閃躲的眼神,一飲而盡。
醒來時,亂墳崗的月光正涼浸浸地照在身上,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
真好,長生蠱到底成了。
福婆從老槐樹後轉出來,扔給我個酒囊:
“姑娘,八十一負心漢都被你集齊了!可喜可賀!"
我仰頭飲盡,陳年的酒裏翻湧著八十一段前塵。
第一個教我寫字的書生,拿我的私房錢買了功名。
第三個說帶我逃命的鏢師,轉身把我推給山匪擋刀。
最疼是第四十九個,寒冬臘月刨出祖傳玉佩贈他趕考,他金榜題名那日他送來一杯毒酒。
而崔珩是我精挑細選的最後一個。
真是流盡血淚,才能長生。
我擦掉嘴角酒漬輕笑:“走,一起去侯府看熱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