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星澄一撒謊就耳朵紅,此刻他耳尖紅透明,還罕見地打起手語。
她有種很不祥的預感,掀開被子狂奔到沈竹心房間。
推開門竟然看見——
保姆正拿著一罐白色粉末往粥裏加。
“也不知許總拿給小姐的是什麼高級甜品,這味道,還怪好聞哩。”
什麼甜品!那是奶奶的骨灰!
許星澄相信偏方,以為親人的骨灰能治眼睛,居然喪心病狂到把奶奶的骨灰給沈竹心吃!
她渾身的血液都衝到頭頂,迅速奪過骨灰。
動作太快,驚落了保姆手中的粥,明明隔著一人遠,粥碗卻精準地飛向沈竹心。
“啊——我的眼睛!!”
沈竹心疼得大叫,沈嘉言卻發現骨灰不對勁。
雖然裝在黑色陶罐裏,但有股濃鬱的奶香,仔細一看竟是奶粉!
糟糕,上當了!
偏偏這時,背後猛然出現一雙陰惻惻的眼睛,清亮的嗓音壓抑著翻湧直上的怒氣。
“沈嘉言,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許星澄大力掰開她抱著罐子的手,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沈竹心見勢突然跪在地上,瘋狂朝她磕頭。
“姐姐,你為什麼一定要將我趕盡殺絕,因為我的出現撼動了你的位置,你就非要弄死我不可嗎?”
“我什麼都不敢搶,也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想活下去,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好嗎,求你了姐姐!”
她張了張嘴,在許星澄鋒利的目光下,一個字都說不出。
以前別人再怎麼汙蔑她,許星澄都嗤之以鼻。
“我親手養大的黑玫瑰,也是你們可以質疑的?”
如今他卻心疼地抱起沈竹心,像從來都不認識她。
“你好自為之。”
她被關進小黑屋罰跪,當年礦區塌陷被活埋的陰影不斷浮現,壓得她幾乎快窒息。
明知她有幽閉恐懼症,他卻關了她一天一夜!
冷汗層層浸濕衣服,她不知道在垂死的邊緣掙紮過多少次,痙攣顫栗過多少次,頭發一綹一綹地貼在兩頰,滴水未進,傷口感染又裂開。
新傷加舊痛,疼得她隻想蜷著。
出來後卻發現沈竹心竟把她的新房布置成了靈堂!
偷聽到真相前,她還傻傻沉浸在結婚的幸福中,忙了大半年,親手裝修新房的每一寸角落,把所有珍貴的東西都小心翼翼封存在裏麵。
許星澄的99封手寫信、他們抓的螢火蟲標本、他送的第一朵花,還有和奶奶的最後一張合照。
可現在,喜慶的新房被刺眼的黑布白紙取代,正中間原本擺放喜床的地方被換成一口漆黑棺材!
沈竹心拿手寫信當紙錢燒,螢火蟲標本和那朵她做了好久的永生花,被踩得稀巴爛。
連唯一一張和奶奶的合照也被剪得麵目全非,看不清原本的樣子。
許星澄不在,沈竹心演都不演了,譏誚出聲。
“喲,我當誰呢,這不是我的冒牌貨替身,沈大小姐嗎?”
“被揭穿身份了還死賴在不走,那我隻好征用下你的房間祭奠宴舟哥哥咯。”
“我就是在裝,就是要把你趕盡殺絕,你能拿我怎、麼、樣!”
沈竹心不知道,當初被抱錯的是舅舅。
她非但是貨真價實的真千金,還是嫡長女,比沈竹心這個小三生出來的孩子,身份不知道貴重多少倍。
她沒走,是父母求著不讓她走,是奶奶的巨額遺產隻留給她,是公司的核心資源都掌握在她手上。
是沈家離不開她,不是她離不開沈家!
“所以那天在時家,你故意誣陷我,車禍也是你存心製造,讓我以為你拿奶奶的骨灰當粥喝,刻意打翻熱粥讓舅舅看見,都是你的傑作。”
沈竹心讚許地掃了沈嘉言一眼。
“不錯,醜是醜了點,還有點腦子嘛。”
“不過那又何如呢,你大可以去跟舅舅告狀,我等著看舅舅是信你還是信我。”
沈嘉言忽地笑了。
“用不著告狀,舅舅,出來吧。”
門後,許星澄陰沉沉的臉赫然出現。
沈竹心腦袋轟地一下,發出了顫抖破碎的尖叫。
“舅舅,你怎麼會在這!!你剛才聽到了什麼!”
沈嘉言以為許星澄親耳聽見真相,親眼看見她心血被毀,看著屬於他們的所有回憶毀於一旦,起碼會動容,起碼不會無動於衷。
他卻裝作茫然地搖搖頭。
“剛才說了什麼,我一個字都沒聽見啊。”
仿佛平地一聲驚雷,將她轟得搖搖欲墜,她不可置信地指著靈堂。
“她把我們的婚房毀成這樣,你看不見嗎?”
可他卻說:
“一間婚房而已,毀了就毀了。”
“聽說時少爺詐屍跑了,竹心向來與眾不同,想用這種方法召回他也情有可原,你何必生這麼大氣。”
原來他們愛的回憶和奶奶的遺照,在他心裏說毀就毀,一丁點的紀念價值都沒有。
眼眶一熱,差點掉出眼淚。
她還是太天真,高估了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以為他起碼會還自己一個公道的。
一種說不上來的酸楚充斥著整個胸腔,她還是忍不住問。
“許星澄,這就是你愛我態度嗎?”
他半張臉浸在月色裏,光影交錯,疏離得她仿佛第一天才認識他。
“自己在外麵幹了什麼,自己清楚。”
紅寶石不是她偷的,他為什麼就是不信!
以前即使她真的在宴會上偷拿東西吃,他也會一邊罵她小饞貓,一邊幫著掩護,還記下她的喜好,偷偷買給她更多的。
風吹過遠處的窗欞,不知名的蟲兒叫了很久。
月光真晃眼啊,晃得她從五臟六腑,一路疼到了心尖尖。
這天晚上,沈嘉言和她的小黃狗擠了一晚上。
悄悄潛進書房找奶奶骨灰時,狗舍忽然一陣騷亂,緊接著傳來沈竹心驚慌失措的大叫。
“快來人!這狗瘋了竟敢咬主人!快打死它!”
“我看誰敢!”
樂樂是三年前退役的軍功犬,在戰場上被炸瞎了一隻眼,平時乖巧懂事,連踩臟地板都不會,更不會胡亂咬人。
沈嘉言光速到達現場,發現許星澄竟比她更早到。
他眼底有些烏青,像整夜沒睡好,以前他睡不好,沈嘉言比誰都急。
他口味挑剔,別人做的藥燙聞一下都會反胃,她就經年累月地長時間晾曬藥材,熬藥試藥,把自己曬得黑不溜秋,毒出一臉雀斑也不顧。
可極度的坦誠和真心換來了什麼?換來了他不耐煩地一腳將樂樂踢開。
“管好你的狗,再有下次,我也護不住你。”
他何曾護過她,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在為沈竹心籌劃嗎?還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好像真的有為她付出過似的。
真是可笑,嘴上說著護她,樂樂卻被狠狠一腳踹在地上嗷嗷大叫,這就是他所謂的“護”嗎?那大可不必。
樂樂委屈地縮在她身側,卻還在對著沈竹心的小包包狂吠。
包裏肯定有東西!
她裝作不經意推了沈竹心一把,包包掉落,裏麵的耀眼的東西在日光下綻放出一抹閃亮的紅。
是紅寶石!
“舅舅,紅寶石就在她包裏,是她偷了鴿子血!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拿給你看。”
真相近在咫尺,卻有一隻修長勻稱的手出現,拽住她手腕。
“嘉嘉,你這又是何必,偷了就偷了,坦蕩一點不好嗎?”
“怎樣我都會給你兜底,又何必再嫁禍給竹心。”
“不是我偷的東西,為什麼非逼著我承認,難不成你移情別戀,所以才一味相信外人是嗎?”
沈竹心背過身,偷偷摸摸把鴿子血藏到內衣裏,以為這樣能躲過一劫。
但沈嘉言可不是吃素的,一句話挑明,讓他們騎虎難下,要麼承認有奸情,要麼當眾搜身。
許星澄難堪地僵在原地,回避眼神交流,許嘉言勉強笑了一下。
“上次你脫我衣服搜身時不是動作很快嗎?怎麼,現在在遲疑什麼呢。”
“是沒脫過別人的衣服,還是脫沈竹心的衣服脫得不夠多。”
“你要是不願意,我來。”
“夠了!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被逼急了,許星澄怒喝一聲,陰晴不定地朝沈竹心走去,眼尾略微泛紅,像是無奈又像不甘。
“竹心,得委屈你了。”
在家裏搜個身就委屈了?
那她當日被淋濕全身,像畜生一樣毫無尊嚴地在眾人下被他親自扒衣服就不委屈了嗎!
他心疼沈竹心受冤屈,那她呢,就活該被誣陷背鍋,活該在眾人麵前出醜嗎!
許嘉言壓下心底起伏,把到嘴邊的苦澀生生咽了下去。
眼底猩紅地等著,等著看鴿子血被搜出來,沈竹心驚恐萬狀,等著許星澄錯愕地愣在原地,等著他得知冤枉了她,愧疚自責的眼神。
沈竹心卻在關鍵時刻兩眼一白,脖子一歪,昏死過去。
許星澄的手停在她領口處,不敢動了。
可沈嘉言分明看見“昏死”的沈竹心,還在許星澄看不見的角度,衝她挑釁的笑。
她在裝暈!
沈嘉言推開許星澄自己上手搜。
“暈倒又怎樣,暈倒就可以躲過搜索了嗎?真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