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傅星涵覺得, 在靈堂給趙菲菲過生日, 讓她受了委屈。

為了補償她, 他決定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

他要公開整個“手術過程”, 將這次重大的醫療事故, 美化成一次“為探索新型燒傷療法時, 不幸發生的意外”。

他想借著這個機會, 為趙菲菲洗白。

同時, 為自己樹立一個敢於承擔責任、不畏醫學探索的“先鋒”形象。

發布會當天, 我作為“死者家屬”, 被他要求必須出席。

他要讓我在所有媒體麵前, 親口表示對醫院的“理解和原諒”。

我平靜地坐在家屬席上, 看著台上並肩而立的傅星涵和趙菲菲。

他們聲情並茂地表演著, 講述他們是如何“拚盡全力”搶救我的父親。

傅星涵甚至對著鏡頭大談醫生的不易。

“我們醫生, 每天都行走在生死邊緣, 每一次探索, 都伴隨著風險。我們需要的不是指責, 是理解！”

他忽然話鋒一轉, 指向了我。

“就像林諾女士, 作為家屬, 她就非常理解我們工作的艱難, 也對這次的意外表示了諒解, 是不是, 林諾？”

他試圖把我架在火上烤。

我沒有理他。

趙菲菲說到動情處, 還擠出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傅星涵摟著她的肩膀, 用一種沉痛而偉大的語氣, 對著台下的記者們說。

“雖然, 林伯父不幸離世, 但他的犧牲, 是偉大的。”

“他為我們國家的燒傷醫學進步, 提供了寶貴的第一手臨床數據......”

台下閃光燈一片。

他哽咽著, 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

話音未落, 發布會現場厚重的大門, 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幾個保安試圖阻攔, 卻被院長一個眼神喝退。

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 在市醫院院長的親自陪同下, 緩步走了進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傅星涵看到來人, 臉上閃過一絲不悅。

院長快步走到台邊, 對著傅星涵低聲急促地說。

“傅主任, 別說了, 出事了......”

傅星涵不明所以, 壓低聲音質問。

“我正在開發布會, 怎麼讓不相幹的人進來了？”

“這位是？”

院長急得滿頭大汗, 幾乎是用氣聲說。

“傅主任, 這位林教授, 千真萬確, 就是您的嶽父啊！”

傅星涵臉色一變, 厲聲對院長說。

“張院長, 你開什麼玩笑？她爸不是早就......”

他猛地刹住話頭, 難以置信地看向我, 眼睛裏全是驚恐的詢問。

我迎上他的目光,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那無聲的對視, 確認了他心中最可怕的猜想。

院長搶過話筒, 聲音發顫地, 對著全場介紹。

“我, 我給各位介紹一下。”

“這位, 就是享譽國際的考古學家, 我們省的特聘專家顧問。”

“也是您嶽父, 林諾的父親, 林國棟教授啊！”

傅星涵的表情, 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父親。

又猛地轉過頭, 死死地看向我。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終於意識到, 那個被煙花燒得麵目全非的。

那個被他徒弟遺落內褲在肚子裏, 導致感染死亡的。

被他當成垃圾一樣, 急於處理掉的死者。

是他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