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的同事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欲言又止,最終卻隻是拍了拍媽媽的肩,轉過了話題。
“今天這場車禍很蹊蹺,我們需要確認兩個死者的身份和車禍原因,這邊的道路都要封起來。”
媽媽點了點頭,跟其他兩個交警拿著警戒牌去封路。
我的靈魂不受控製地跟著媽媽走遠,我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體,有些說不出的難過與委屈。
如果媽媽能認出裏麵的一個死者是我就好了。
這樣媽媽就不會說剛才那些話了吧?
因為出了車禍,媽媽今天很快就忙完回了家。
家中我被媽媽撕碎,黏到一半的清北錄取通知書還放在桌上。
媽媽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沒過一會兒,學校班主任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語氣焦急,“喂?萱萱媽媽?您這邊能聯係上萱萱嗎?我今天給她打了好多電話她都沒接,她是出什麼事了嗎?”
媽媽毫不在意地開口,“誰知道。”
電話另一頭安靜了一瞬,班主任像是強壓著怒氣,“我早就想說了,有你這麼當媽媽的嗎?你知不知道萱萱每個學期的學費都是靠她的獎學金和假期兼職得來的!她在學校連飯都快吃不起!”
班主任一直都很心疼我,她跟媽媽的年紀差不多大,也有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兒。
有一次我在課上餓的低血糖昏迷,她急得送我去醫務室,給媽媽打了好多電話卻連一句對我的關懷都得不到。
那之後,她就經常給我帶飯,說是給她女兒做多的。
班主任聲音微微哽咽,“她在學校連病都不敢生,每天都拚了命地學習,我還記得每一次她考了第一時,都那麼開心地問我,拿第一回家的話,媽媽和姐姐心情一定會好一點吧......”
可第二天,我隻是拿著一張被撕碎後被黏上的試卷,勉強笑著,“媽媽和姐姐昨天心情不好,下次我再考高一點就好啦!”
媽媽不耐煩地打斷了班主任的話,“關我什麼事?”
媽媽的冷漠如尖刺穿透了我。
“這是她活該,懂嗎?”
“她害死了她爸,怎麼配過上好生活?她爸要是在地下知道了,要怎麼怪我們!”
班主任半晌才開口,疲倦至極,“她是個好孩子,今年還考上了清北,你們對她好一點吧。”
媽媽卻隻是說:“她考上了也不會去的,她要一輩子為她爸爸贖罪。”
班主任愕然,媽媽卻已經直接掛斷了電話。
剛掛完,出去玩的姐姐就打開了家門,走了進來。
看見她,媽媽臉上的不耐頓時化為了溫柔,“回來了?晚飯想吃什麼?媽媽現在去做。”
我看著媽媽臉上對姐姐綻放的笑,密密麻麻的心酸啃噬了我的心臟。
在媽媽看來,姐姐身體裏流著她與爸爸的血,是爸爸留給她的在這世間最後的連結。
她會毫不吝嗇地誇讚姐姐,會在姐姐做噩夢時溫柔地哄她入睡。
即便我也是她跟爸爸的女兒,可我已經連她的一句關懷都得不到了。
姐姐坐到沙發上,“沒什麼胃口,隨便吧。”
我坐到姐姐旁邊,像小時候一樣,牽住了姐姐的手。
這一次,姐姐沒有甩開我,更沒有憎惡地打我,警告我離她遠點。
我滿足地笑起來。
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偏偏這時候,我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