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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母話音剛落,柴房的門就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刺眼的陽光照了進來。
李俊生坐著輪椅出現在門口,他看見我一身狼狽,什麼也沒問,語氣冰冷地說:
“媽,帶上她,去她家!我要當著她爹媽的麵,把這事徹底了斷!”
我被李母粗暴地從地上拽起來,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往外走。
到了我家門口,李俊生示意他媽踹開院門。
李母一腳踹開門,大聲嚷嚷:“老陳家的,快出來看看你們的好女兒!”
屋裏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我爹媽和媒人都在。
旁邊還坐著兩個陌生男人,一個穿著幹部服,另一個年輕挺拔。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投了過來。
李俊生被他媽推進院子,看到這陣仗也愣了一下。
他隨即認定這些人都是來看我笑話的,更加有恃無恐。
“叔,嬸,你們這女兒不知廉恥,在我家撒潑,今天我就把她送回來!
順便說一下,旺夫的媳婦,我們李家要的是陳柔!”
他說完,等著看我爹媽羞愧難當的表情。
沒想到,那個穿幹部服的中年男人皺起了眉頭,站了起來。
“這位同誌,說話請注意影響。”他語氣嚴肅,“我們今天是來向陳念同誌提親的。”
李俊生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
他茫然地看著那個男人,又看看我,腦子一片混亂。
媒人尷尬地笑了笑,站出來打圓場:“哎呀,俊生啊,這是縣紡織廠的王廠長,來給兒子王磊提親的。
你們李家既然定了要陳柔,那陳念同誌另嫁他人,不正好是兩全其美嘛!”
王廠長?紡織廠廠長的兒子?
李俊生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黑。
他爹不過是機械廠的一個副科長,跟廠長比,差了十萬八千裏。
他想不明白,我怎麼可能搭上這種人物。
他當然想不明白。
上輩子,我在縣城後巷撞見過被小混混打得半死、奄奄一息的王磊。
我把身上僅有的一個窩頭分了他一半,又花錢把他送去了小診所。
他醒來時我早已離開,後來聽說他一直在找那個在雪地裏給了他半個窩頭的姑娘。
我給他送去的那封信,隻寫了六個字——“半個窩頭的恩”。
他便來了。
從我家出來後,李俊生堵住了我的路。
他死死瞪著我,壓低聲音質問:“陳念,你也重生了,對不對!”
我懶得理他。
“你別裝了!”他扯出一抹冷笑,“看來你也知道這輩子嫁不進我李家,就故意以退為進,另外找了個男人來氣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回頭看你一眼?”
“為了惡心我,就隨便找個人嫁了,你真是下賤。”
“行,我成全你。等以後你過得不如意,可別哭著求我要你!”
三天後,兩家同一天辦喜事。
在村口的土路上,我們兩家的迎親隊伍迎麵撞上。
李家那邊幾輛自行車,掛著零星的紅布條。
而王家這邊,一輛嶄新的大拖拉機頭,紮滿了紅綢花,後麵還跟著一長串的自行車隊,氣派非凡。
我穿著一身鮮紅的“的確良”新衣,坐在拖拉機上。
陳柔跟在李俊生旁邊,身上的紅衣明顯黯淡許多,正怨毒地盯著我。
李俊生的臉瞬間黑透了,他指著我吼道:“陳念!誰讓你穿得這麼招搖的?”
“你就這麼喜歡搶你妹妹的風頭嗎!還不趕緊給我脫下來!”
一旁的王磊跳下車,走到我身邊,一把將我攬進懷裏。
他身材高大,目光銳利地掃向李俊生。
“這位同誌,請注意你的言辭。陳念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穿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頓了頓,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清:
“更何況,我作為紡織廠新上任的副廠長,給我妻子穿一身最好的紅衣,有什麼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