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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出寢屋時，謝翊正教莊姒姒騎射。

他讓莊姒姒坐進他懷裏，瘦削的下頜抵在她肩頸處，姿勢極盡曖昧。

她總是將箭射得七歪八扭，可他沒有半分的不耐，握住她的小手在她耳邊溫聲軟語地教導，眼底的溫柔比陽光還刺目。

明昭瞧了，隻覺被人當頭一棒，疼得幾乎站不住腳。

從前，這樣溫柔和曖昧，都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啊。

莊姒姒嬌媚一笑，眼底流過一瞬得意：“娘娘來了，我正練騎射呢，可這府中沒有靶子練不好，娘娘能不能站那給我當個活靶子呀？”

明昭難以置信地瞪她一眼：“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姒姒讓你站那，你便站好了。”謝翊冷冷地截了她的話，“聽不聽的明白？”

冰冷的語氣好似利刃，將她一顆心割得鈍痛，連帶著聲音都發了顫：“我是大周公主，是你的正妃，你是不是不知羞辱為何意？”

“明昭，你莫不是還覺得本王該對你千嬌百寵吧？”謝翊卻是嗤笑一聲，“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明昭緊緊咬住唇，強按下心頭的苦澀，最終還是沒有轉身離去。

兩箭皆是射偏，到第三箭時，她清晰地捕捉到莊姒姒眸中一閃而過的惡毒，下一瞬，那支箭狠狠沒入了她的心口！

“啊！”幾乎同時，莊姒姒驚叫一聲，從馬背上滾落！

“姒姒！”

頭重重砸向青石板那一刻，謝翊下意識地撲過去保護莊姒姒的動作盡落明昭眼底。

那箭將她前胸後背整個貫穿，血流成河，可他甚至......連一眼都沒看過她。

明昭的心似是被人一把攥住，又狠狠撕裂開來，痛得她喘不上氣。

曾經，萬千艱難險阻，他的目光所向永遠是她。

可如今，他再也不是那個隻為她方寸大亂的少年郎......

無盡的黑暗襲來，瀕死感徹底將她吞噬。

再醒來時，她聽到床幔外謝翊威壓迫人的一聲怒斥。

“那箭射偏了半寸，要不得她的命，為何三日了還不轉醒？太醫院就是這麼辦事的嗎！”

“殿下息怒。”太醫跪了滿地，“娘娘昏死不單單是因中箭，祖上降靈賜娘娘三次割血救人之異能，首次鳳體無礙，二次便體虛如殘花敗柳，三次則......”

話未說完，丫鬟便匆匆來報。

“殿下，姒姒公主頭痛難捱，吵著要殿下......”

謝翊眉頭微蹙，餘光卻瞥見明昭翕動的睫羽。

眉間因她昏死而縈繞的那抹憂慮頓時煙消雲散，他再無半分猶豫，拂袖而去。

明昭指尖掐上軟被一角，硬生生咽下心頭翻湧的劇痛。

他不知道第三次會死，也好。

畢竟他這般恨她，哪怕她死了，他也隻會道一句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吧。

今日是皇家獵場狩獵的日子，謝翊不出意外地帶了莊姒姒去。

明昭獨自收拾著自己的遺物，鑲了鮫珠碧翠的金鳳簪、互傳情詩的小花箋、一雙精雕玉琢的小泥人......無一不與謝翊有關，到最後，竟是越理越心痛。

她再看不得那往昔的情意，提筆寫就一封訣別書，與這些小物件一道埋入了桂花樹下。

桂花落盡，與君長訣。

做完這一切，明昭去了皇陵，極北處有塊白玉棺，謝清陽安安靜靜躺在裏麵，一道長疤橫貫整張臉，再不複從前與她簪花調酒時的笑顏。

她們因謝翊相識，卻成了無話不談的姐妹，甚至意外發生的前一日，她還偷偷告訴她，她有了心上人......

秋雨如織，明昭輕輕拂去棺上的微塵，不知何時已紅了眼眶。

“姐姐，那邊黑不黑？”她的額頭抵上那抹冰涼，喉中發哽，“對不起，我很快就來與你團圓，隻是不知，你還願不願意再見我......”

她訴說著她的悔意，她的痛不欲生，她與謝翊的反目成仇，不覺間，淚水早已打濕了薄衫。

說著說著，雨卻忽然停了。

明昭哭聲微頓，抬起頭來才發現，謝翊與莊姒姒共撐一柄油紙傘站在了她身後，手中握著一枚紅楓葉，是謝清陽最喜的那抹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