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十歲生日這天。
我偷偷跑出去,在街上撿了一天的瓶子,賣了八塊錢,給自己買了一個小小的奶油麵包。
我躲在天橋底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甜。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了我麵前。
車窗降下,露出了林風叔叔的臉。
他看著我,看著我臟兮兮的臉和手裏的麵包,眼睛瞬間就紅了。
“安安。”
我嚇得轉身就跑。
“安安,別跑!”
林風叔叔追了上來,一把抓住我。
我拚命掙紮,麵包掉在地上,被踩了一腳。
“放開我!”
“安安,跟我走,你媽媽......她病了,她想見你。”
我愣住了。
媽媽?
她怎麼會想見我?
我被他半強製地帶上車,來到了一家酒店的宴會廳外。
隔著巨大的玻璃牆,我看到了她。
我的媽媽。
她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林風叔叔的胳膊,臉上是幸福的笑。
他們在結婚。
哪裏有半分生病的跡象。
我看著她那麼美,那麼幸福,像個真正的公主。
我笑了。
原來,他隻是想讓我親眼看看,我保護的幸福,是什麼樣子。
真好。
我轉身想走,卻被兩個突然出現的人抓住了。
是我的爺爺奶奶。
他們不知道怎麼找來的,臉上是貪婪又凶狠的笑。
“小雜種,還想跑?”
“你活是我們李家的人,死是我們李家的鬼!死了我都要把你榨出油!”
我被他們拖回了那個地獄。
那天晚上,爺爺喝醉了酒,他一邊罵著賠錢貨,一邊用木棍,打斷了我的腿。
劇痛襲來,我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媽媽,新婚快樂。
我再醒來時,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
我成了個瘸子。
爺爺奶奶嫌我成了累贅,把我趕出了家門。
我拖著一條殘廢的腿,開始了流浪。
我睡在公園的長椅上,在垃圾桶裏找吃的,跟野狗搶地盤。
我像一隻過街老鼠,活在這個城市的下水道裏。
我以為我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爛掉,死掉。
直到有一天,我在街角乞討時,一輛車停在了我麵前。
車上下來一個人。
是媽媽。
她穿著昂貴的套裝,化著精致的妝,像個高高在上的女王。
媽媽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看著我身上的汙垢,和那條畸形的腿。
她的眼睛裏,是震驚,是痛苦,還有我看不懂的愧疚。
“安安......”
媽媽的聲音在發抖。
我低下頭,抓起地上的破碗,繼續我的乞討。
我不想看她。
林風叔叔也從車上下來了,他歎了口氣,蹲在我麵前:“安安,跟我們回家吧。”
回家?
我哪裏還有家?
媽媽也蹲了下來,她想碰我,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她哭了,眼淚一顆顆砸在地上。
“安安,跟媽媽走吧,媽媽錯了,媽媽帶你去看醫生,把腿治好......”
我看著她,突然笑了。
“你是誰啊?”我問,聲音沙啞難聽,“我不認識你。”
“安安,我是媽媽啊!”她哭著說。
“我沒有媽媽。”我冷漠地看著她,“我媽早死了。我爸對我很好,用不著你們管。”
說完,我拄著撿來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了。
我沒有回頭,但我能聽到身後,媽媽撕心裂肺的哭聲。
對不起,媽媽。
我不能跟你走。
我這個汙點,不能再出現在你的生活裏。
你就當我,已經死了吧。
後麵幾年,我靠著給小餐館刷盤子,勉強活了下來。
那天,餐館老板讓我去送一份外賣,地址是一個高檔別墅區。
我按響門鈴,開門的,居然是林風叔叔。
他看到我,愣住了。
“安安?”
我把外賣遞給他,轉身就想走。
“安安!”他拉住我。
就在這時,屋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景臣,是誰啊?”
是媽媽。
她從屋裏走出來,看到我,手裏的杯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比五年前更瘦了,臉色蒼白,眼神裏是化不開的憂鬱。
我們三個人,就這樣僵在門口。
突然,一個男人瘋了一樣從外麵衝了過來,手裏還拿著一把閃著寒光的刀。
是李狗。
我不知道他怎麼會從監獄裏出來,他看起來像個徹底瘋了的賭徒,眼睛血紅。
李狗吼叫著,舉著刀就朝媽媽衝了過去。
“江月!林風!你們害我坐了十年牢!今天我就跟你們同歸於盡!”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我幾乎是下意識的。
用我那小小的,殘缺的身體,擋在了媽媽身前。
“噗嗤。”
刀子,刺入了我的腹部。
好疼。
血,像開了閘的洪水,洶湧而出。
我軟軟地倒了下去。
世界在旋轉,聲音變得好遠。
我看到李狗被衝上來的保安和林風叔叔製服。
我看到媽媽衝過來,抱住我,她的手在抖,她的臉上有我從未見過的驚恐和絕望。
她一遍遍地喊著我的名字。
“安安......安安你醒醒......別嚇媽媽......”
媽媽?
她終於,肯承認我是她的女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