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後,冷宮突然熱鬧起來。
我拖著病體探頭探腦。
李二狗看見我的額頭,頓時露出羞愧的神情,他給我讓開一條縫,讓我能夠看地更仔細一些。
“咋了咋了!”
我很激動。
陳德海卻很為難。
他說:“繡繡姑娘,聖上今日成親。”
我不信:“瞎說,他之前和我成過親了。”
頓了頓,我又補充道:“壓陣那次。”
他們不說話了。
我們排排坐在冷宮的門檻上,聽著遠處吹拉彈奏。
我今天腦子是好使的。
所以我很難受,很難受,心裏麻麻的。
小林子說:“繡繡姑娘,難受就哭出來吧。”
我嚎啕大哭。
哭得比嚎喪還難聽。
他們又嚇得過來捂我的嘴:“小點聲!被別人聽到在皇上成親時哭要殺頭的!”
我哭夠了,正準備爬起來回去吃東西,冷宮門口突然來了一批人。
為首的嬤嬤凶神惡煞,不顧小林子他們的阻攔將我拖了出去。
我傷還沒好,沒走兩步就裂開了。
鮮血順著我的裙子往宮道上落,蜿蜒了一路,直到停在紀昭的宮殿前。
我被扔了進去。
麵前坐了一個人。
“秦姑娘,”我笑了起來。
秦江月掀開蓋頭,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笑,白淨的手微微發抖。
嬤嬤走了上來,一巴掌甩在我的臉上,打得我的臉嗡嗡作響。
秦江月勒令嬤嬤住手。
她說:“繡繡,你該喚我皇後娘娘。”
她又說:“繡繡,我不想嫁給紀昭。”
“可是我的父親要我嫁給紀昭,我隻能嫁給皇帝,皇帝也隻能娶我,你明白嗎?”
我明白。
“皇帝就是紀昭,紀昭就是皇帝。”
皇後搖了搖頭,她看著我的眼睛很悲涼:
“繡繡,你錯了,紀昭隻能當皇帝,皇帝卻不是隻能由紀昭來當。”
“就像我隻能當皇後,而不是當紀昭的妻,不管今天誰是皇帝,我都是皇後,你懂嗎?”
我聽不懂。
太深奧了。
成親就是成親,關皇帝皇後什麼事呢?
秦江月不說話了,紀昭進來了。
他站在我的身後,和他一起的,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
或年輕,或年邁,但唯一不變的,就是他們都穿著品階很高的官服。
我知道他們為什麼來。
我聽宮人說,他們上書說我是紅顏禍水,如果留著,必然會使帝後離心離德。
我問嬤嬤,什麼是紅顏禍水。
嬤嬤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後說紅顏禍水是很漂亮的女子。
我摸了摸胸口,心裏想的是,那我肯定不是。
我又問紀昭,紀昭卻說。
紅顏禍水是皇帝最愛,卻護不住的人。
李繡繡,你是紀昭最愛的小菩薩。
我也曾在想紀昭的時候偷偷跑到他的書房門口,卻聽見一向穩重的紀昭大發雷霆:
“朕已經一退再退,他們緣何不肯放過繡繡!”
我本來是要被賜死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居然活到現在。
紀昭今天很可怕。
他的眼睛很紅,裏麵藏了很多我讀不懂的情緒。
有恨,有愛,有痛苦,也有無奈。
嬤嬤摁住了我。
我跪在地上,抬頭看紀昭。
他拿出了一把匕首,慢慢走上前,捧起了我的臉。
“繡繡,把眼睛閉上。”
紀昭說。
我順從地閉上了眼。
匕首剜上了我的額頭,刺骨的疼鋪天蓋地的朝我湧了過來。
我不能動,也沒法動。
我隻感覺,有什麼東西隨著那朵桃花,被一起剜去了。
我今天哭過很多次,已經沒有了眼淚。
於是我睜開被血糊住的眼,透過一片猩紅,看著紀昭,朝他笑了笑。
“紀昭,你不要怕。”
紀昭的手抖的厲害,他一直在控製自己,但沒什麼效果。
這場酷刑持續了很久,久到我以為自己要死了,紀昭才鬆開手。
“繡繡,朕立後了,知道立後是什麼意思嗎?”
我懵懂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紀昭,立後就是你不要我了。
紀昭笑了笑,眼底一片寒涼,摸了摸我的頭:
“轉過去吧,給皇後請安。”
我鮮血淋漓的頭磕在大殿中央的石塊上,紀昭站在我身邊,身後那些大臣跪了下來,山呼海嘯地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真好啊,紀昭,你要活到一萬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