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歸去來》到《長相思》,從《鳳求凰》到《離魂引》,
我將這些年聽過的曲子一一彈遍。
南星說,每次我彈琴時,客房門窗都會微微震動。
許鶴眠在以內力相抗,怕我的琴聲驚擾林芷若療傷。
第三日黃昏,我正彈到《離魂引》最後一段,
許鶴眠臉色蒼白地走出來,眼中滿是血絲。
“雲岫,”
他聲音沙啞,“別彈了,阿若剛穩住心脈,受不得驚擾。”
我按住震顫的琴弦,抬頭看他,
“你可還記得,這是什麼曲子?”
許鶴眠怔了怔,顯然聽出來了,卻不敢答。
“這是林芷若在我們大婚之日奏的《離魂引》,”
我輕聲道,“你說過,此曲惡毒,不許我再聽。”
許鶴眠抿緊嘴唇,
“雲岫,阿若她隻是鬧著玩,你莫要跟她計較。”
“你可知我為何能彈這首曲子?”
我打斷他。
“《離魂引》乃阿若自創魔曲,除非......”
許鶴眠沉吟,神色突然大變,
“除非我每次聽她演奏時,都在默默記譜。”
我微微一笑,
“許鶴眠,你總說我音律天賦尋常,不如你師妹萬一,卻不知我蘇雲岫聽過一遍的曲子,從不會忘。”
許鶴眠大為吃驚,第一次用陌生的眼神看我,
“我不僅記得《離魂引》,還記得《亂魄抄》《折柳變》,”
我指尖輕撥,幾段音律流瀉而出,正是林芷若最擅長的魔音起手式,
“你要不要聽聽,我學得可有幾分像?”
許鶴眠猛地上前一步,
“你究竟從何時開始......”
“從你們第一次在我麵前鬥琴開始。”
我淡淡道,
“你總以為我深受其苦,卻不知我也在暗中研習。若非如此,普通人在魔音衝擊下早已斃命,怎能撐過三年?”
許鶴眠臉色劇烈變幻,震驚、疑惑、甚至有一絲恐懼。
“那你為何......”
“為何隱瞞?”
我接過他的話,“因為你說過,不喜歡精於音律攻伐的女子。”
“為了做你喜歡的妻子,我藏起利爪,收起羽翼,寧願做需要你保護的弱者。”
許鶴眠踉蹌後退,撞在船舷上,
“所以,鎮魂琴會反噬你的身體到無藥可醫,”
他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你早就知道第七弦有問題,你是故意的!”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時,林芷若扶著門框走出來,臉色慘白。
“師哥,”
她聲音虛弱,卻帶著得意,
“我早說過,她不像表麵看著那麼簡單!”
許鶴眠看看她,又看看我,眼中滿是掙紮。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
“雲岫,此事我們容後再說,阿若剛醒,需要靜養。”
又是這樣,永遠這樣。
我看著這個我曾傾心愛慕的男子,忽然覺得無比疲倦。
“不必了”,
我輕聲道,“船靠岸後,我們各自走吧。”
許鶴眠一怔,“你什麼意思?”
“意思是,”
我抱起綠綺琴,轉身麵向滾滾江水,
“我蘇雲岫,不願再與你們演這出三人戲了。”
指尖落下,琴聲乍起,調子不再溫婉,
金戈鐵馬,裂石穿雲。
江麵轟然炸開水浪,如蛟龍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