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氣氛在李翠花癲狂的舞步中被推向了頂點。
她像個被抽幹了水分的陀螺,在法壇中心瘋狂旋轉,嘴裏發出的聲音已經不是人話,更像是某種野獸的嘶鳴。
“祈禱!大聲祈禱!讓山神聽到你們的懺悔!”
村民們徹底瘋了,扯著嗓子嚎叫,聲音蓋過了風雷。
村長王德貴看準時機,一把搶過大喇叭,聲嘶力竭地吼道:“鄉親們!山神給了最後的機會!最終獻祭!必須請來‘鎮山神石’,才能永絕後患!”
他頓了頓,掃視著一張張被恐懼扭曲的臉。
“這神石,要從山外請,價錢......不便宜!每家每戶,再捐一筆錢!這是買命錢!”
實則是他們跟開發商聯合開發的尾款。
人群死寂了一瞬,接著便是更瘋狂的騷動。
被恐懼和狂熱燒壞了腦子的人們,開始爭搶著往功德箱裏塞錢。有人解下脖子上的金鏈子,有人脫下腳上的新皮鞋,更有甚者,直接把房契地契拍在了箱子上。
阿強紅著眼,第一個衝上去,把一疊厚厚的鈔票狠狠砸進箱子,回頭衝著猶豫的人群大吼:“都他媽愣著幹什麼!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就在這時,我腳下的地麵傳來一陣清晰的震顫。
不是錯覺。
法壇中心,李翠花腳下那道細微的裂縫,已經變成了肉眼可見的溝壑,正像黑色的毒蛇一樣,朝著人群蔓延。
“村長!地!地在裂開!”一個眼尖的老人指著李翠花的腳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王德貴臉色一白,但立刻暴跳如雷地指著那老人罵道:“放你娘的屁!這是山神在開路,迎接神石!誰再敢妖言惑眾,第一個拿他祭天!”
我沒理會他們的鬧劇,不動聲色地從地上撿起一塊半個腦袋大的石頭,掂了掂分量。
然後,對著法壇邊緣一處泥土最鬆軟的地方,我猛地甩了過去。
“噗!”
石頭砸進地裏,沒有發出脆響,反而像是掉進了爛泥塘。
一小塊地麵應聲塌陷,一股夾雜著腐爛水草味的渾濁黑水,從坑裏冒了出來。
人群炸了。
“水!有水!是黑水!”
“我想起來了,我爺爺說過,這地方以前就是個大沼澤,叫‘鬼見愁’!”
恐慌像瘟疫一樣散開,村民們開始騷動,一些人下意識地往後退。
李翠花徹底慌了。
她停止了跳舞,站在搖搖欲墜的法壇上,想用更誇張的動作和更尖利的叫聲來鎮住場麵,但她那四處亂瞟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
她也想跑。
我看著她那張塗滿油彩的臉,看著王德貴強裝鎮定的肥肉在顫抖,看著阿強不知所措的蠢樣。
我緩緩摸向口袋,按下了錄音筆的開關。
那枚小小的紅色指示燈,在陰沉的天色下,亮了。
就在此時,一輛與這混亂場景格格不入的黑色轎車,從村口的小路緩緩駛來,停在了人群外圍。
車門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下來。
開發商來了。
好戲,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