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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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再也關不上了。

小叔叔最先行動起來。

在奶奶的“鼓勵”下，他辭掉了原來那份月薪八千的閑差，理由是“要幹一番大事業，不能被工作束縛”。

他拿著奶奶給的三百萬首付，背上了每個月高達三萬多的房貸，買下了“一品江山”的頂層複式。

又用五十萬首付，提了一輛嶄新的帕拉梅拉，月供兩萬。

婚禮更是極盡奢華。

奶奶果然給了他三百萬，他包下了全城最頂級的五星級酒店，請了三流的婚慶公司做出了堪比一線的排場，據說光是鮮花就從荷蘭空運而來。

那個四字女明星當然是沒影的事，他最後娶的是一個被他豪車豪宅迷暈了頭的網紅。

婚禮當天，小叔叔意氣風發，挽著濃妝豔抹的新娘，覺得自己走上了人生巔峰。

他不知道，這場婚禮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現金。

而他的人生，已經沒有了任何收入來源。

婚後不久，新婚的激情褪去，柴米油鹽的現實接踵而至。

巨額的房貸和車貸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那個網紅妻子，習慣了奢侈消費，每個月的信用卡賬單都看得他心驚肉跳。

他開始找奶奶要錢，奶奶卻隻是淡淡地說：“男人要靠自己。我不是給了你大哥一筆錢讓他投資嗎？你跟著他幹，肯定能賺錢。”

小叔叔信以為真，真的跑去找我爸合夥了。

而我爸這邊，日子過得同樣“精彩”。

他拿到奶奶給的五十萬，第二天就去提了車。

剩下的錢，他正愁沒地方花，奶奶就“恰好”給他介紹了一位“投資高人”。

那位高人西裝革履，滿口都是“區塊鏈”、“原始股”、“海外基金”，承諾的回報率高得嚇人。

我爸被說得熱血沸騰，當即就把剩下的錢全投了進去。

不僅如此，他還鼓動我媽拿出了家裏所有的積蓄，甚至慫恿姑姑把給表姐留學的錢也投了一部分。

“媽的錢就是死錢，得讓錢動起來！跟著大師，一年就能翻倍！”

我爸在飯桌上吹噓著，仿佛自己已經是股神巴菲特。

他們開始瘋狂消費，我媽買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愛馬仕包，我爸一天能抽三包軟中華。

他們出入高檔餐廳，在朋友圈裏炫耀著紙醉金迷的生活。

姑姑雖然謹慎，但也架不住我爸和我媽的輪番洗腦，以及奶奶看似無意的“提點”。

“年輕人創業嘛，總是有風險的，不如這個穩妥。”奶奶會一邊擇菜一邊輕描淡寫地說。

於是，姑姑也把那一百萬裏的一大半，投進了那個深不見底的窟窿。

在這場狂歡中，隻有我和奶奶是清醒的。

奶奶不再去撿垃圾，也不再打零工。她報了老年大學的書法班和理財基礎班。

每天，她帶著我一起去上課，去圖書館。

她學得很慢，但很認真，每一個字，每一個概念，都反複琢磨。

她開始看財經新聞，學習法律條款，甚至學會了用智能手機查詢各種信息。

我則在她的指導下，將家裏那些人每一筆“借款”、每一項“投資”都清清楚楚地記在那個泛黃的筆記本上，奶奶還帶著我，讓他們在每一筆“借款”單上簽了字，美其名曰“親兄弟明算賬，免得以後糊塗”。

他們被金錢衝昏了頭腦，大筆一揮，毫不在意。

我看著筆記本上越積越多的條目，心裏明白，收網的日子，不遠了。

奶奶帶我搬出了那個充滿爭吵和算計的舊家，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個安靜的小兩居。

我們每天一起做飯，一起散步，一起學習。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和安寧。

我問奶奶：“奶奶，你恨他們嗎？”

奶奶正在練字，聞言，筆尖一頓，在宣紙上留下一個墨點。

她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有一種我看不懂的悲哀。

“丫頭，恨是沒用的。人啊，隻有疼了，才知道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