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看著他，失望極了。

「宋安，你我都是重生後的人，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麼？」

我貼著冰冷的廊柱才能站穩，聲音抖得厲害。

「上一世我為你死。這一世，你又要為了她，逼死我第二次嗎？」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可偏殿裏傳來江念心痛苦的呻吟時，他最後那點動搖也消失了。

他沉默著。

這沉默，比任何話都傷人。

良久，他像是做了決定，偏過頭不看我：「上一世，是我對不住你。」

「這一世，我不會娶你，但會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當做補償。」

補償？

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多可笑的補償。

父皇焦急的聲音從殿上傳來，

「柔兒！你姐姐快不行了，你怎能如此狠心？她可是你唯一的親姐姐！」

父皇走下龍椅，一臉痛心。

「朕知道你心裏有怨，但人命關天！朕答應你，隻要你救了念心，從今往後，你想做什麼，朕都依你！」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

催促，逼迫，指責。

父皇的虛偽，宋安的冷漠，百官的竊竊私語。

我隻是不願救她，就是錯嗎？

我的存在，就是要為她付出嗎？

難道重活一世，我還是逃不出這個牢籠。

因為我不願意救江念心，最終被軟禁在了自己的寢宮。

名為養身，實為看管，隻等三天後，為江念心換血。

入夜，我腹中絞痛，痛意從肚腹蔓延開，啃噬著我的四肢百骸。

我疼得渾身發抖，冷汗浸透了寢衣。

是趙珩的毒發作了。

宋安推門而入時，我正蜷縮在地上，疼得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他看見我的樣子，步子一頓，卻又在我麵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審視著我。

「別裝了。」

我抬起頭，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用盡力氣，將袖中的小瓷瓶扔到他腳下。

「這就是趙珩給我用的毒，讓我誣陷你，說我懷了你的孩子，事成之後，他給我解藥。」

我喘著粗氣，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我沒答應，他就給我灌了毒藥，七日斷腸。」

宋安的臉色終於變了。

他緊緊攥著拳，眉心擰成一個死結，最終還是不肯信。

「......你不要再編這些謊話騙我了。」

「隻換一半的血，取你半條命，就當是你還清了欠她的。」

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我欠她，我從出生就處處被她壓製，我欠她什麼？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要被生出來。”

“你們這些醜陋的嘴臉，讓我作嘔。”

我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宋安開口，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離去。

三日後，換血之日，我早早便來到城牆之上。

風吹起我的裙擺，獵獵作響。

我在想，宋安見我不在寢宮，一定很著急吧。

我竟然有些遺憾，看不到他著急到發瘋的樣子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宋安出現了。

「江念柔，你給我下來！」

他雙目猩紅，聲音抖得不像話。

我看著他，笑了。

這應該是我這一生，笑得最燦爛的一次。

“不管你信不信，當年救你的人，是我。”

“上一世是我識人不清，怨不得別人。”

“這一世，我再也不愛你了。宋安，我沒有那麼大度，我願你今後都活在痛苦裏！”

我從懷裏掏出一個繡著並蒂蓮的荷包，那是上一世，我熬了好幾個通宵為他繡的，他從未戴過。

我將荷包用力朝他扔了過去。

在他伸手接住的那一刻，我張開雙臂，向後倒去。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是宋安扭曲絕望的嘶吼。

我閉上眼，在心裏輕輕說了一句。

宋安，你欠我的，生生世世都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