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歸巢·舊影
從沈家那座華麗冰冷的牢籠裏搬出來,我隻帶走了一個行李箱,裏麵裝著我僅剩的、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薑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喬羽擔憂地看著我。
我望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高樓大廈,海城的繁華此刻隻讓我感到窒息。“回江城。”我輕聲說,心底某個塵封的角落被輕輕觸動。
江城,那個承載了我整個童年和少年時光的小城,有我和父母最溫暖的回憶。高中時隨父母遷居海城,後來父母意外離世,我便像浮萍一樣依附在沈家,圍著沈硯打轉,漸漸遺忘了自己最初的根在哪裏。
父母當年離開江城時,沒有賣掉老宅。爸爸曾說:“知知,那裏有我們一家最快樂的時光,留著它,想家了隨時可以回去看看。” 隻是後來,生活被學業、變故和沈硯填滿,那座小院,連同那些溫暖的舊時光,都被我刻意封存了。
飛機降落在江城機場,熟悉又陌生的濕潤空氣撲麵而來。我憑著記憶,打車來到城西的老街區。青石板路,斑駁的院牆,時光在這裏仿佛流淌得格外緩慢。
推開那扇熟悉的、刷著天藍色油漆的木門,小院映入眼簾。院角那棵香樟樹比記憶中更加粗壯茂盛,枝葉幾乎覆蓋了半個院子,投下清涼的綠蔭。一切都像是被時光精心保存著。
我深吸一口氣,做好了麵對滿室灰塵的準備,掏出鑰匙,打開了屋門。
然而,預想中的黴味和灰塵並未出現。屋內窗明幾淨,地板光可鑒人,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還帶著淡淡的清潔劑清香,仿佛主人隻是短暫出門,隨時會回來。
我愣住了。
“吱呀——” 院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腳步聲,一個慈祥又帶著點不確定的聲音響起:“是......知知回來了嗎?”
我猛地回頭。門口站著一位頭發花白、麵容慈祥的老人,正是隔壁的程奶奶!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鬢角染霜,但那雙眼睛裏的關切和溫暖,一如當年。
“奶奶!” 我眼眶一熱,快步走過去攙扶她,“您怎麼......”
程奶奶拍著我的手,又嗔又喜:“哎喲,真是我的知知!我就說聽著像是開門的聲音!你這孩子,一走這麼多年,可把奶奶想壞了!我家那小子昨天還念叨你呢,說不知道你在海城過得好不好,誰知他前腳剛走,你後腳就回來了!”
我心中驚訝:“顧淮?他不是一直在國外嗎?”
“嗐,早回來了!”程奶奶拉著我進屋,一臉欣慰,“三年前就調回來了,說是美國的總公司在這邊開了重要的分部,他自己主動申請的。”
她環顧著幹淨整潔的屋子,笑眯眯地問:“怎麼樣?奶奶收拾得還成吧?你爸當年走時留了把鑰匙給我,讓我幫著照看。我想著萬一哪天我的小知知想家了,回來總不能住灰窩窩吧?就隔三差五過來拾掇拾掇。”
那天晚上,我在程奶奶家吃了頓久違的家常飯。熟悉的味道熨帖了五臟六腑,也撫平了心頭的褶皺。回到自己闊別已久的小屋,躺在鬆軟的被褥裏,聞著陽光曬過的味道,我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灑在臉上。剛洗漱完,就聽到程奶奶在院外喊:“知知!起了沒?過來幫奶奶種點小菜!”
我應了一聲,趿拉著拖鞋跑過去。剛推開程奶奶家的院門,就撞進一雙深邃含笑的眼眸裏。
男人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休閑褲,身姿挺拔,站在晨光裏。少年時的青澀已褪盡,輪廓更加分明硬朗,眉宇間沉澱著成熟與穩重,唯有那雙看向我的眼睛,依稀還是舊時模樣。
是顧淮。
我怔在原地,下意識脫口而出:“你......你怎麼回來了?”
他唇角微揚,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想家了,回來看看老太太。” 聲音低沉悅耳。
程奶奶端著剛出鍋的包子從廚房出來,毫不留情地拆台:“得了吧!聽我說知知回來了,今天天沒亮就開車往回趕!哪裏是想我這老太太,分明是想見你!”
顧淮被揭穿,也不惱,反而笑意更深,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行行行,我就是特意回來看你的,薑知知。這麼多年了,你這愛睡懶覺、還喜歡往我家跑的毛病,真是一點沒變。”
我臉一熱,嘴硬道:“是奶奶叫我來的!我樂意!”
“好好好,都樂意!”程奶奶笑嗬嗬地把包子放在小石桌上,“快坐下吃飯,一會兒該涼了。”
顧淮就這樣在家待了下來。他好像突然有了大把假期,每日雷打不動地在日上三竿時,帶著早餐來敲我的門。
“薑小兔,起床,太陽曬屁股了!”
直到第五天,天還蒙蒙亮,急促的敲門聲就把我驚醒。
“誰啊?”我睡眼惺忪地拉開門。
顧淮一身運動裝,精神奕奕地站在門外,帶著山間清晨的微涼氣息:“快換衣服,帶你去個好地方。”
“去哪兒啊?”我茫然。
“菁溪山,看雲海日出。”他不由分說把我推進屋。
看著導航上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和漫長的台階,我瞬間蔫了:“顧淮,你不用回去上班嗎?你們資本家都這麼閑?”
他挑眉:“怎麼,我休年假不行?快走,再不動彈,我看你四肢都快退化了。”說著,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就往車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