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血痕之上：媽媽為我複仇的十年

2：遲到的電話與冰冷的詛咒

翌日清晨，汪美琳是被工作電話吵醒的。電話那頭是江城重點中學的校長，語氣沉重而懇切。

“汪老師，昨天......唉，您也知道，高三教學樓那邊出了那麼大的事。現場太......太慘烈了，很多學生都受到了驚嚇，心理衝擊非常大。眼看就要高考衝刺了，這節骨眼上，校方壓力巨大啊！您是咱們江城有名的心理專家，德高望重，懇請您務必抽空來學校一趟，給高三的學生們，特別是重點班那些孩子們，做一場心理危機幹預講座，幫他們疏導疏導，穩定情緒......”

汪美琳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迅速切換回專業模式，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凝重與責任感：“李校長，您言重了。發生這樣嚴重的公共事件，對學生、對學校、對社會都是巨大的創傷。作為專業人士，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您放心，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上午就過去。”

掛了電話，她利落地起身梳洗。鏡中的女人，眼神銳利，動作幹練。她特意挑選了一套深灰色的職業套裝，顯得更加莊重肅穆。看著鏡子裏一絲不苟的自己，汪美琳滿意地點點頭。這既是一次專業的危機幹預，也是鞏固她在業界聲譽的良機。

飄在房間角落的汪思琪，靈魂深處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激動。媽媽要去她的學校了！這次，她總該知道昨天躺在樓下的是誰了吧？校長一定會告訴她的！媽媽會是什麼反應？震驚？悲痛？痛哭流涕？還是......會有一絲絲後悔昨天說過的那些話？

如果早知道媽媽最終會知道......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更深的苦澀淹沒。即使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呢？況且......她努力回想跳下去的那一刻，記憶卻像被硬生生抹去，隻剩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恐高的她，為什麼會選擇這種方式？為什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帶著複雜的心情，汪思琪跟著母親再次踏入熟悉的校園。校長辦公室裏，氣氛壓抑。校長搓著手，滿臉愁容地介紹情況：“......是個高三的女學生，在重點班，成績聽說還不錯，可惜了。正是衝刺的關鍵時候......唉，我們調查了一下，這孩子平時都跟外婆住，父母......好像從沒露過麵，學校檔案裏也找不到緊急聯係人電話。估計家庭也不太幸福，壓力太大，一時沒想開......”

“高三？重點班？跟外婆住？” 汪美琳聽著這幾個關鍵詞，眉頭下意識地蹙緊，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她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頓。

汪思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媽媽！你想到我了嗎？快想到我啊！她屏息凝神，充滿希冀地注視著母親臉上細微的變化。

然而，汪美琳隻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極輕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冷哼，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

校長似乎捕捉到了這聲異響，疑惑地看向她。

汪美琳迅速揉了揉鼻子，掩飾道：“抱歉，好像有隻小飛蟲。” 她放下茶杯，姿態重新恢複專業，“校長您繼續。”

就在這時，汪美琳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媽”的字樣。她眉頭擰得更緊，直接按掉。電話卻固執地再次響起。汪美琳臉上閃過一絲不耐，對校長歉意地點點頭：“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她快步走到走廊盡頭，按下接聽鍵，聲音壓得很低，卻充滿了火藥味：“媽！跟你說了多少次，我在工作！你到底有什麼事？非得這時候打來！”

電話那頭傳來外婆焦急又虛弱的聲音，帶著哭腔：“菲菲啊！思琪......思琪昨天晚上沒回家！電話也打不通，一直關機！我這心裏慌得厲害......我腰椎間盤的老毛病又犯了，疼得下不了床......你能不能去找找她？我怕她出事啊！”

聽到外婆提起“汪思琪”，汪美琳的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她煩躁地回頭看了一眼校長辦公室緊閉的門，對著話筒，聲音冰冷得像寒冬的鐵：“你又來？還要配合她玩多少次這種把戲？裝病、裝抑鬱、裝失蹤！每次把我騙過去，看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你知道我心裏多惡心嗎？被害得抬不起頭的是我！她有什麼資格抑鬱？有什麼資格玩失蹤？！”

汪美琳越說越激動，聲音裏充滿了積壓多年的怨恨：“她以前不也經常夜不歸宿嗎？誰知道這次又跑到哪個野地方鬼混去了！我告訴你，我不想聽！我一個字都不想聽！哪天她真死了，你再來告訴我！”

“嘟——嘟——”

電話被狠狠掛斷。

走廊裏一片死寂。汪美琳胸口起伏，努力平複著被“汪思琪”這個名字攪起的滔天恨意。

而汪思琪的靈魂，在母親那句“哪天她真死了，你再來告訴我”的冰冷詛咒中，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瞬間潰散又凝聚，那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遠比身體墜地時更甚。原來，即使外婆告訴她女兒失蹤了，她也依舊不肯相信，無法釋懷，隻有無窮無盡的厭惡。

冰冷的絕望，像潮水般淹沒了她透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