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了,你還是覺得他就是你的愛人嗎?”
心理醫生麵帶微笑,手裏捏了一支錄音筆,看向路黎的眼神中隱隱透露緊張。
若是換作從前,路黎一定會毫不猶疑地說,“他就是我的愛人。”
可現在,她隻是平靜地點頭:“不覺得了。”
心理醫生愣了一下,隨機鬆了口氣:“那麼恭喜你,往後自由了。也不用每月來我這裏做心理疏導了。”
路黎垂眸不語,等特得說完。
她拿出相機,與特得拍了張合照,這是五年來路黎第一次對他提“要求”,特得露出一個燦爛異常得笑容。
他真心為路黎高興。
臉上笑容還沒有收起,就聽路黎聲音淡的像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得癌了,就剩一個月了,今天和你來告別。”
特得笑容僵住,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謝謝你特得,我終於可以去找他了。”
明明都要死了,可路黎卻在笑,死亡於她而言是解脫。
特得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終化為一句:“願你得償所願。”
從醫院出來,路黎抬頭望著碧藍的天空。
她沒有說實話。
不論是心理上的,還是身體上的。
她的病治不好。
她每時每刻都覺得遲京野就是她的阿晨。
可又在濃稠的黑夜裏看見躺在一灘血泊中的鶴清晨,她什麼都顧不上,逆著人流向他跑,短短十米,卻像黑洞怎麼跑都跑不到他身前。
終於,觸摸到他,她早已淚流滿麵。
鶴清晨琥珀色的瞳孔灰蒙蒙一片,他笑了一下:“對不起啊,答應過你,要讓你恢複光明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我食言了。”
“別哭,手術後一周內都不能哭。”
路黎的眼睛又酸又澀,原來這得之不易的眼角膜是他捐的。
他總是這樣,事事考慮周全,事事以她為主,不計後果的對她好。
而她還在醫院裏無理取鬧,要他去買戒指,要她眼睛拆完紗布的第一時間裏,他拿戒指求婚。
如果不是她說想看看世界的色彩!如果不是她說想要他求婚!
鶴清晨也不會捐眼角膜,更不會因為看不見而在買完戒指回來的路上被車撞死。
路黎的眼睛漫上一層水霧。這天真藍啊。
可惜,比不上那年偏遠小鎮上你牽著我的手,繪聲繪色描述的藍天。回到路家。
路黎將相機裏的照片洗出來,在照片背麵寫下一段話。“八月一日。五年的心理疏導結束了。生命倒計時還有二十九天,我依舊會贖罪,我會盡我所能對他好。這樣去見你,你是不是就不會怪我任性了。”
剛合上筆,手機突然震動。
來電顯示是遲京野的兄弟,語氣急切:“路黎!你快來海灣!遲京野瘋了!為了讓路婉凝做他秘書,要跳海給她找一條項鏈!這天都要黑了,海灣又這麼大!他這是不要命啊!”
路黎瞳孔一縮,胡亂將照片夾進書裏,往外跑。
路婉凝今天剛回國。
她是遲京野不告而別的初戀白月光。
也是路家的養女,她的妹妹。
命運弄人,偏偏遲京野是鶴清晨的雙胞胎哥哥,偏偏她自殺時被遲京野撞見並攔下,偏偏五年前路婉凝出國給了她靠近遲京野的機會。
如今路婉凝回來,她也要死了,一切都會走上正軌。
路黎趕到海灣時,遲京野已經脫下西裝外套,準備換上潛水服。
海風徐徐吹,遲京野雙眼通紅,手死死攥住路婉凝的手腕。
“我一定會找到項鏈,這次你沒有機會跑了!”
路婉凝推開他:“隨你。”
周圍的兄弟勸他。
“遲京野你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她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女人!五年前你為了救她,被捅了十幾刀,昏迷三天三夜!她呢?轉頭就出國,還把我們都刪了!”
“京野,你可是身價千億的商業巨擘,喜歡你的女人如過江之鯽,何必為了路婉凝這麼不值錢!”
“而且,你最痛苦的這幾年,是路黎對你無微不至的照顧,你真的一點都沒心動?”
遲京野換潛水服的手頓了頓,眼底深處閃過晦澀複雜的情緒。
他抬眼,猝不及防撞進路黎滿含愛意的目光裏。
“我不喜歡廉價的女人。”他嗓音散漫,獨屬於上位者的氣勢令他看上去更加冷酷:“尤其是以報恩這麼低級的借口,和狗皮膏藥一樣糾纏我的。”
路黎臉色瞬間蒼白,心臟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喘不過氣。
她還是上前奪過遲京野的潛水服,高挺的鼻梁在臉頰一側打下陰影:“我替你找。”
遲京野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兄弟聽聞,立馬勸說:“這樣也好,你身價千億,公司幾千人都靠你吃飯,你絕對不能出事!”
遲京野見路黎已經換好潛水服,心裏沒由來湧起一股火:“路黎!你不是我的誰!不用對我好到連命都不要!”
“你就算為我死一百次!一萬次!我都不會愛上你!”
路黎充耳不聞,堅定地走向海水。
遲京野拽住她的手腕,聲音裏是不容抗拒地強勢:“路黎。”
“你不是一直想讓我離開嗎?我再為你做三件事,我就離開。”
話落,遲京野果然鬆手,看著路黎一步一步走入海裏,眸色越來越深。
他的心也像是沉入海底,泛著酸澀的疼。
隻是救了她一命,她就守在他身邊整整五年。
從不讓他有任何危險,幫他解決了不少爛攤子。
她就這麼愛他嗎。
路黎打著燈,隔著潛水服也能感受到海水冰涼刺骨的寒意。
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贖罪。
就這樣她潛伏在水底,氧氣瓶的氧氣逐漸減少。
那條項鏈是遲京野送給周婉凝的定情信物,意義特殊。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月光灑下來,海水暗藍。
路黎的身體越來越沉,在一片珊瑚的夾縫中找到了項鏈。
她努力往上遊,可體力急速下降,身體沉的像灌了鉛,好不容易頭浮出水麵,卻怎麼也沒有力氣遊上岸了。
身體漸漸墜入海裏,她要提前死了嗎?這樣也好。
遲京野站在岸邊,神色焦急。
看到路黎浮出水麵他不由得鬆了口氣。
下一秒臉色大變。
他快如閃電猛地跳下海,強有力的臂彎環住路黎的腰。
遲京野發現她瘦的不可思議,幾乎沒有重量。
到岸上,遲京野喚她的名字,見她緊閉的雙眼,胸口沉悶到呼吸不暢。
突然覺得手中的項鏈一點價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