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趙蕪手腕劇痛，又急又氣，慌忙解釋：“不是！是他搶了我的錢！那是我交稅的錢！”

“阿蕪姑娘何必撒謊？”宋雪見柔柔地開口，眼神卻帶著一絲不讚同，“我與殿下方才看得清楚，明明是你去拉扯那位小哥的錢袋……阿蕪姑娘若是缺錢，大可向殿下直言，殿下豈會坐視不管？何苦再做這等事，平白惹殿下生氣？”

“我沒有！真的是他搶了我的錢！”趙蕪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百口莫辯。

蕭胤看著她急切的樣子，又看了一眼旁邊一臉無辜委屈的宋雪見，眉頭緊鎖，眼神徹底冷了下來：“趙蕪，不僅當街搶竊，還謊言連篇！你可知按律當如何？拘禁杖責都是輕的！”

他語氣嚴厲，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失望。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成色極好的玉佩，塞到趙蕪手裏，語氣不容置疑：“我不是說過，若缺錢，可來找我。這玉佩你拿去，足夠你衣食無憂一段時日。日後，莫要再行此等之事，丟人現眼！”

那玉佩觸手溫潤，卻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趙蕪手心發疼。

丟人現眼？在他眼裏，她永遠都是那個上不得台麵、隻會坑蒙拐騙的村姑。

她猛地將玉佩塞回他手裏，聲音顫抖卻帶著一絲倔強：“我不要你的東西！我的稅錢，我自己能掙！”

說完，她轉身就跑，生怕慢一步，眼淚就會不爭氣地掉下來。

蕭胤握著被退回的玉佩，看著她那決絕瘦弱的背影，心頭那絲異樣的感覺再次浮現，且愈發清晰。

她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趙蕪又沒了錢。

交稅的期限近在眼前，靠打零工肯定來不及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隻能重操舊業，硬著頭皮再次支起了算命攤子。

至少……先渡過眼前的難關。

可她剛把寫著“神機妙算”的破布幡子立起來，還沒開張，宋雪見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巡檢的官兵。

“官爺，就是她！”宋雪見指著趙蕪，語氣憂國憂民，“常年在此坑蒙拐騙，騙了多少鄉鄰的血汗錢！還請官爺為民除害！”

官兵二話不說，上前就要鎖拿趙蕪。

趙蕪又驚又怒，拚命掙紮：“你們憑什麼抓我！我今天還沒開張！我什麼都沒做！”

“吵什麼？”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蕭胤踱步而來，目光掃過混亂的場麵，最後落在趙蕪身上。

“殿下。”官兵頭目連忙行禮，“此女涉嫌算命行騙，這位宋姑娘舉報了她……”

蕭胤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目光如刀般射向趙蕪：“趙蕪！我昨日才警告過你！你竟毫無悔改之心！”

趙蕪張著嘴，想解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根本不會信她。

官兵看看蕭胤，又看看趙蕪，試探著問：“殿下……與此女相識？那……”

“不認識。”蕭胤打斷他，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既行騙，爾等依法辦事即可，不必顧及任何人。正好讓她進去好好學學規矩，知道知道何為律法，何為廉恥！”

“不認識”三個字，像三把冰錐，狠狠紮進趙蕪的心口，將她最後一點期望也紮得粉碎。

痛到極致，反而麻木了。

她不再掙紮，任由冰冷的鐐銬鎖住手腕。

她被投入了陰暗潮濕的大牢。

鞭子、烙鐵……那些她隻在聽說書人講起時才聽過的刑罰，一一落在了她身上。

她咬著牙，沒有求饒，也沒有哭喊，隻是死死忍著，直到再次暈死過去。

等她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走出大牢時，早已錯過了交稅的期限。

因為沒有按時交稅，她被官差抓走，頂替村裏的名額，押送去深山的煤礦服徭役。

暗無天日的礦洞裏，空氣汙濁，勞作艱苦。

她瘦弱的肩膀扛著沉重的煤筐，每走一步，身上的傷口都撕裂般地疼。

直到那天，礦洞深處傳來令人牙酸的哢嚓聲，接著是震耳欲聾的轟鳴！

“塌方了！快跑啊！”

驚恐的喊叫聲中，趙蕪隻來得及看到頭頂的煤壁鋪天蓋地地砸落下來，下一刻便被無盡的黑暗和窒息吞沒……

再次恢複意識，映入眼簾的竟是蕭胤那張俊美卻寫滿複雜情緒的臉。

他竟親自來了這肮臟的礦場，還將她安置在了一處幹淨的帳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