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寧又想起寶兒弄丟那日的情形。
那日曦寧和尹祁川帶寶兒去看花燈,寶兒吵著要吃糖葫蘆,曦寧拗不過他,獨自去買,父子倆留在原地等她。
回來後就不見寶兒了,尹祁川激動的說寶兒追著曦寧去了。
曦寧努力回想,自己走前寶兒是拉著尹祁川的手的。
可在尹祁川的責問聲裏,她的記憶也開始模糊。
她開始後悔,花燈節這麼多人,自己就應該一步也不離開守著寶兒的。
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不稱職,才弄丟了孩子。
她像無頭蒼蠅一樣跌跌撞撞在街頭尋找,喉嚨喊出血也喚不回她的孩子。
曦寧難以置信攥緊了手,指甲陷進掌心也感覺不到疼。
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弄丟了寶兒,自己心裏受著多大的煎熬,竟然能夠把過錯推到自己身上。
“不怪你,是孩子自己亂跑才丟的。”
涼亭那頭還傳來尹祁川的聲音。
曦寧記不起來自己昨天是怎麼回來的。
耳中一遍一遍回響著沈凝霜和尹祁川的對話。
尹祁川為了陪沈凝霜弄丟了寶兒!
不!一定是自己聽錯了!
曦寧呆坐在床上,懷裏抱著寶兒的小衣服,想象懷裏抱著的是他柔軟的身體,再也抑製不住,將頭埋膝頭,哭得泣不成聲。
情緒激動下,曦寧又開始不受控製的咳嗽,一股腥甜湧上喉嚨,曦寧攤開手,掌心一片鮮紅。
曦寧慌張的將手心的血跡擦掉。
她現在還不能死,她還沒見到父皇最後一麵。
“夫人。”紅豆輕聲進屋撩起床幔,見她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心裏也酸。
自從小公子丟了之後,夫人夜夜都哭。
可這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的,紅豆覺得主君從前對夫人那樣好,怎麼會說丟下就丟下呢,肯定是還有幾分情誼的,說到底見麵才是情,她把曦寧從床上拉起來。
“您該起了,今日是沈姨娘的生辰,府裏在臨水榭擺了席,主君派人三番兩次來請了,還給您送來了新衣服。”
紅豆捧上來一條牡丹長裙:“想是主君知道昨天錯怪了夫人,特意賠罪來了。”
曦寧像是任人擺布的木偶一樣,任紅豆替她穿上長裙,裙子明顯有些大了,裙擺長長的拖在地上。腰身也肥大了一圈。
紅豆安慰說:“夫人這段時間消瘦了,等養養再穿,一定好看。”
待要脫下時,又開始猶豫,畢竟是尹祁川派人送來的,還特意叮囑一定要穿。
“沒關係,就穿著吧。”
臨水榭。
戲台子上唱得熱鬧,曦寧姍姍來遲,注意到她的人皆是臉色一變。
然後捂嘴開始竊竊私語。
曦寧抬眼一掃,指甲擦過柔軟的布料,無意識蜷縮了起來。
沈凝霜居然和自己穿得一模一樣!
周遭的目光好似都在嘲笑她,曦寧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尹祁川顯然也不知情,抬眼打量曦寧片刻,眉頭緊鎖。
“丟人現眼!”
尹祁川咬牙道:“還不去換了!”
“姐姐,別走!”
沈凝霜拉住要走的曦寧,故意問尹祁川:“相公,你說我和姐姐誰穿得好看點。”
尹祁川沉默片刻回答:“當然是你了,她這張毀了容的臉,哪有你千分之一美。”
曦寧指尖不受控製的顫抖,被尹祁川當麵羞辱,讓她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此時戲台上《獅子樓》也唱到最酣處,鼓點越來越急,“武鬆”卻穿著戲服一躍而下。
眾人都驚奇,這是唱的哪出?莫不是為拜壽改了戲?
那人一路念著戲腔,邁著舞步,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首位上的尹祁川。
尹祁川也警惕的回望,手卻已經悄聲摸向腰間的軟劍。
突然“武鬆”手中寒光一現,兩柄飛刀擲出,卻是衝著沈凝霜飛去。
沈凝霜發出一聲尖叫。
尹祁川迅速反應過來,毫不猶豫抓住了曦寧的手臂,猛的一拽。
一陣無法抗拒的力量拽得曦寧毫無防備的往前撲,正正好撲在沈凝霜的身上,那兩柄飛刀擦著曦寧手臂叮的一聲沒入身後的柱子裏。
利刃擦傷了曦寧的脖子,溫熱的血從傷口湧出,曦寧感覺一陣刺痛,抬手抹了一手的鮮血,才知道自己受傷了。
隻差一點點,利刃就會割破她的喉嚨,曦寧嚇得癱倒在地,眼睛死死盯著尹祁川。
尹祁川。
曦寧張了張嘴,咽下了口中的腥甜,喉嚨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幾尺之外,沈凝霜伏在地上,肩頭微顫。
尹祁川慌亂的抱起沈凝霜輕聲安撫。
曦寧期盼伸出的手顯得有些可笑的僵在半空中。
她又想起微服出遊遇險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