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愉心做了一個噩夢。
夢裏所有的人都和李瓊長著一樣的臉,圍著她喊“萬惡的資本家小姐裝什麼好人”。
她退無可退,腳下突然裂開一道縫,裏麵全是冰冷的河水。
現實裏,夏愉心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跌跌撞撞地爬下床,赤著腳衝到門邊,手剛碰到冰冷的門板,就想起大門早已被齊綏鎖死。
指節還殘留著被門縫夾傷的鈍痛,可此刻心口的疼更甚,像有把鈍刀在反複切割。
父親走了,走的時候她沒在身邊,連最後一麵都沒見著,連那碗救命的中藥,都被李瓊潑得一幹二淨。
“爸......”夏愉心貼著門板滑坐在地,眼淚無聲地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她想放聲哭,卻怕驚動外人,隻能死死咬著嘴唇,任由血腥味在嘴裏蔓延。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響。
夏愉心猛地抬頭,看見齊綏推門進來,身後跟著的李瓊還在抱怨。
“這雪下得真礙事,本來還想多跟鄉親們聊聊合作社的事......”
兩人看見坐在地上的夏愉心,都愣了一下。
齊綏皺了皺眉,語氣裏有毫不掩飾的心疼,他伸手去扶她。
“你爸的事我們在路上聽說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別太難過了。”
李瓊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我早就說了,你爸那病哪是幾碗黑乎乎的藥能治的?現在好了,鬧一場誰也留不住,現在這種關鍵時刻,勸你趕緊振作起來,不要拖賭約的後腿,阻礙鄉親們致富。”
“賭約?”夏愉心猛地站起身,眼睛通紅,“我爸剛沒了,你們隻想著賭約?”
齊綏避開她的目光,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遞到她麵前。
“這是我跟小瓊商量好的,賭約期限一個月。”
“這一個月裏,我們跟村民一起辛苦勞作,誰都不搞特殊,要是能做到,等雪一化,我就送你回去奔喪。”
“要是做不到,合作社的項目就黃了,到時候不僅我們沒出路,全村人的致富路也斷了,你總不能這麼自私,耽誤大家吧?”
夏愉心看著紙上密密麻麻的條款,每一條都在限製她的自由,根本沒有將她當人看。
她的手指抖得厲害,指著齊綏:“你是在拿全村人的出路壓我?齊綏,你有沒有心?”
“我這也是為了大家好。”
齊綏的語氣硬了起來,“小瓊說了,隻有真正體驗到農民的苦,你才能感同身受我們做合作社的意義。”
李瓊上前一步,拍了拍齊綏的肩膀,看向夏愉心的眼神滿是挑釁。
“齊綏說得對,你們這種資本家小姐養尊處優,根本無法與普通人共情,隻有真正體驗過才能感同身受。”
“還有別以為你爸沒了就能搞特殊,這一個月裏,你要是敢違反一條規矩,別說回城,你連這個院子都別想出。”
夏愉心環顧四周,這個她住了三年的家,如今卻像個牢籠。
齊綏見她不說話,以為她默認了,把紙塞到她手裏。
“你先好好看看,明天一早我們就開始,小瓊,我們去看看鄉親們準備得怎麼樣了,別耽誤了合作社的事。”
夏愉心握著那張紙,手指幾乎要把紙捏碎。
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漫天飛舞的雪花,心裏一片冰涼。
她喘不過氣,可她不能倒下。
她要活下去,要等雪化了,回去給父親辦一場體麵的葬禮。
她把紙疊好,放進枕頭底下,然後走到灶房,想燒點熱水暖暖身子。
可灶房裏空蕩蕩的,柴火被李瓊鎖了起來,水缸裏也隻剩下一點點結冰的水。
夏愉心隻能拿起水壺,走到院子裏,接了些落在桶裏的雪,回到灶房,一點點融化。
火光跳動,映著她蒼白的臉。
她看著水壺裏漸漸融化的雪水,心裏默默告訴自己。
夏愉心,你要撐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