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離回到顧府時,夜色已深。
府內喧囂早已散盡,路過祠堂,忽聞裏麵傳來人聲。
顧辭跪在祖宗牌位前,聲音低沉而虔誠:“列祖列宗在上,佑綰綰一生平安順遂,再無災厄傷痛。”
一旁老嬤嬤欣慰感歎:“老奴真是許久未見大人如此在意一個人了。綰綰姑娘真是好福氣。”
嬤嬤又從錦盒中取出一枚瑩潤玉佩,遞給一旁蘇綰綰:“綰綰小姐,這是顧家世代相傳的玉佩,隻可惜夫人去得早,臨終前命老奴代為轉交,您就收下吧。”
蘇綰綰推拒:“嬤嬤,這太貴重了......我與顧郎尚未成婚,如何能拿?”
“給你,你便拿著。”顧辭起身,將玉佩鄭重放入她手中,“在我心裏,你早已是這府中唯一的女主人。這玉佩,除了你,誰都不配。”
蘇離心口猛地一顫。
不過短短數日,她已數不清多少次目睹顧辭對蘇綰綰的偏愛。
她不由摸向袖中那枚庫房鑰匙。那是她當年被人鎖入地牢,受盡三天三夜酷刑,才為他奪回的重要情報。
她還記得顧辭拿到情報時的欣喜,他罕見地牽起她的手,柔聲問:“阿離,你受苦了,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她當時滿心滿眼隻有他,輕聲答:“奴婢別無所求,此生所願,便是永遠追隨主子。”
顧辭似乎心疼她的懂事,便將府中庫房鑰匙交到她手上。
“往後有什麼想要的,隻管去取。”
她別無所求,至今從未動用過分毫。
“吱呀”一聲,夜風吹開祠堂大門。
顧辭看到她狼狽立在門外,蹙起眉頭:“你來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把你那串庫房鑰匙交出來。日後,府中中饋皆由綰綰執掌,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蘇離下意識開口:“可這......不是大人當年親手賞賜奴婢的嗎?豈有收回之理?”
顧辭冷笑一聲:“蘇離,認清你的身份。府中真正的女主人既已來了,你自然該物歸原主。”
蘇綰綰輕輕拉住顧辭衣袖,軟語道:“顧郎,既然姐姐不願,便不要難為她了。我願意和姐姐一同打理顧府,畢竟我們曾是‘一家人’......”
顧辭反手握住她的手,語氣寵溺:“綰綰,你就是太過善良大度,才會讓人欺到你頭上。”
“蘇離!你若有你妹妹半分懂事,該有多好!”
蘇離看著眼前巧笑倩兮的蘇綰綰,隻覺無比陌生。
幾年光陰,怎就將當年那個怯生生的小女孩,雕琢成了這般蛇蠍心腸?
見蘇離遲遲不動,顧辭直接下令:“來人!去她房裏,把鑰匙搜出來!”
“昔日賞你,是府中無人主持中饋。如今,你合該識趣些。”
他字字如刀,狠狠紮進她心裏。
蘇離阻攔無果,待她終於回到自己偏僻的小院,屋內早已被翻得一片狼藉。
桌屜內珍藏的書信被焚毀,那是顧辭手把手教她寫字時留下的墨寶;
妝台上的首飾被砸碎,那是她學舞有所成時他賞下的珠翠;
衣櫃裏的衣物被翻出踐踏,那是......這屋中每一樣物事,都曾承載著她與顧辭之間那點可憐的回憶。
院外隱隱傳來蘇綰綰清脆的笑語,襯得她這邊愈發死寂淒涼。
她抬頭,望著天邊那輪殘月。
心中默念:還有七日。
隻需再熬過七日,她便能徹底掙脫這座禁錮了她整整七年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