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次醒來時，院外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她勉強撐起身子，聲音沙啞：“外麵為何這般喧鬧？”

侍女眼神躲閃，言辭閃爍：“姑娘......您還是好生歇著吧......”

蘇離心中不安愈盛，一把抓住她手腕：“說！”

侍女嚇得渾身一顫，聲音帶泣：“奴婢不敢妄言......隻是見府中掛滿了紅燈籠......聽聞、聽聞大人已向丞相府下了重聘，不日便要迎娶綰綰小姐了......”

蘇離手指一鬆，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

“......聘禮？”

“......是。如今滿京城都在傳，顧大人非綰綰姑娘不娶。”

原來......那日醉酒的溫柔與克製，不過是在為蘇綰綰守身。

心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壓住，沉得她喘不過氣。

院外喧鬧持續不斷，她卻仿佛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所有聲音都變得遙遠模糊。

直至喧囂漸歇，萬籟俱寂。

“砰——”

房門被猛地推開，裹挾一陣冷風。

顧辭站在門口，臉色陰沉得可怕。

“蘇離，”他聲音淬冰般寒冷，“綰綰突然重病不起，夢中驚悸囈語，定是你衝撞了她！”

蘇離愣愣望著他，嘴唇微動，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她的沉默無疑激怒了他。

“來人！”他厲聲喝道。

立刻有侍女端著一碗渾濁符水走近。

“灌她喝下，驅驅她身上的汙穢邪氣！”

“我不喝！”蘇離奮力掙紮。

顧辭猛地掐住她下頜，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粗暴地將那碗散發著怪味符水灌進她喉中。

她瘋狂掙紮，惡心與心碎交織，淚水模糊視線。

顧辭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語氣森寒：“本念你為綰綰受苦，欲將解藥賜你。如今看來，你根本不配！”

白玉小瓶被他狠狠摜在地上，瞬間碎裂。

一顆褐色藥丸滾落而出，被他抬腳碾得粉碎。

隨後，他拂袖而去，再未多看她一眼。

蘇離癱軟在床榻上，淚水無聲滑落。

曾經她為顧辭傳遞消息，肩頭被刺客刺傷，是他親手為她包紮。

事後更是將刺客及其同黨盡數抓捕，折磨至死。

他那時輕撫她傷口，沉聲承諾：“蘇離，你是我的人，我絕不會讓旁人傷你分毫。”

她緩緩閉上眼。

在太子府的七日，她本以為已嘗盡人間至苦，卻不曾想，傷她最深的，始終是這個她傾心相付之人。

體內蠱毒因心緒激蕩再次發作，蘇離疼得在榻上翻滾，幾乎昏厥。

剛勉強合眼，房門又被推開。

侍女聲音帶著幾分輕慢將她搖醒：“姑娘，前頭來了貴客，點名要你獻舞。大人吩咐了，非去不可。”

蘇離渾身新傷疊舊傷，每動一下都牽扯劇痛。

她勉強換上華麗舞裙，走入喧鬧的春香閣。

“顧郎~”蘇綰綰嬌弱聲音傳來，“這樣不太好吧......姐姐傷勢未愈，怎能讓她為我們跳舞呢？”

蘇離抬眸，隻見蘇綰綰依偎在顧辭懷中，而顧辭正溫柔地為她布菜，從頭至尾未曾看她一眼。

顧辭頭也不抬，語氣淡漠：“不過一個藝伎罷了，能博綰綰一笑，是她的榮幸。”

蘇離死死攥緊裙擺，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是啊，在他心裏，她終究隻是個可隨意丟棄的棋子。

或許待到真正離開那日，他心中也不會泛起半分漣漪。

絲竹聲起，她忍著鑽心疼痛，翩然起舞。

一曲終了，異變陡生！

數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現場頓時陷入混亂！

刀光劍影中，蘇離連中數刀，踉蹌倒地。她艱難抬眼，恰好看見顧辭為護蘇綰綰，手臂被刺客劃傷，鮮血瞬間染紅衣袖。

刺客頭目見久攻不下，一把抓起地上蘇離，刀刃架上她纖細脖頸，厲聲喝道：“顧辭！交出信物！否則我立刻殺了她！”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於顧辭身上。

蘇離也望著他，心底竟可悲地殘存著一絲微末期盼。

顧辭卻隻是將蘇綰綰護得更緊，聲音冷硬：“要殺便殺。一個無足輕重的棄子，也配用來威脅本官？”

一句話，將她徹底打入萬丈深淵。

蘇離認命地閉上眼。

就這樣死了，也好。

下一瞬，埋伏已久的錦衣衛從暗處殺出，迅速製伏了刺客。

那刺客頭目見大勢已去，猛地將蘇離向前一推，自己則趁亂遁逃。

蘇離重重摔在地上，傷口崩裂，鮮血汩汩湧出，痛得幾乎昏死過去。

顧辭卻隻緊張地查看著蘇綰綰是否受傷，自始至終，未看她一眼。

回府的馬車旁，顧辭小心翼翼扶著蘇綰綰上車，轉身對她冷聲道：“綰綰膽子小，見不得血光。你這副模樣會驚著她，自己走回去。”

蘇離眼中的最後一點光，徹底熄滅。

她拖著殘破的身軀，轉身走進一家藥鋪，買了包假死藥。

那醫師仔細叮囑：“姑娘，此藥服下後，七日內便會呈現暴斃之狀，沉睡四日方醒。但極為傷身，日後即便醒來，身體也會大損，你......確定要用？”

蘇離露出一個慘淡的笑：“確定。”

難道如今她所受的苦，還不夠多麼？

她毅然吞下那包藥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