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金牌殺手,代號「驚鴻」。入行十年,從未失手。直到我接了刺殺當朝首輔沈知硯的任務。
他病骨沉屙,走兩步咳三聲,偏偏我刺殺了他九次,次次都以毫厘之差失敗。第十次任務,我淬了劇毒的冰針離他心口僅有半分,卻被他袖中滑出的一顆玉石棋子精準彈開。
任務再次失敗,我決定金盆洗手。走之前,我得拿回我的投 名狀。結果我剛撬開他書房的暗格,就發現一遝批紅的話本子,上麵詳細記錄了我的每一次刺殺,旁邊還有朱筆批注。
「此處下毒時機不對,應在換茶時。」
當夜,他借著酒意將我困在牆角,我下意識摸向他腰間防身,卻摸到一塊冰涼堅硬的令牌。那是我們殺手盟,隻有盟主才配擁有的玄鐵令。
第十次刺殺失敗時,我正懸在首輔府的房梁上,眼睜睜看著我淬了「見血封喉」劇毒的冰針,被一顆圓潤的白玉棋子「叮」地一聲打飛,釘入後麵的紫檀木柱。
冰針瞬間融化,毒液滲入木頭,那塊堅硬的木料迅速發黑,冒起一陣細微的青煙。
而我的目標,當朝首輔沈知硯,隻是抬手掩唇,低低咳了兩聲。
他甚至沒抬頭看我一眼,仿佛那顆救了他性命的棋子,隻是他不經意間拂落的。
「天涼了,窗戶關上吧。」他聲音溫潤,卻透著一股病氣,吩咐著旁邊嚇得麵無人色的侍女。
我藏在陰影裏,看著他蒼白俊秀的側臉,心頭湧上一股史無前例的挫敗感。
我是殺手盟的金牌殺手,驚鴻。十年間,死在我手上的人,上至藩王,下至巨富,無一失手。
唯獨這個沈知硯。
傳聞他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偏偏我用盡渾身解數,毒殺,近身刺殺,機關暗算......整整九次,全被他「湊巧」躲過。
第一次,我往他茶裏下毒,他嫌茶燙,潑了。
第二次,我扮作舞姬近身,他忽然過敏,打起了噴嚏,我淬毒的匕首隻劃破了他的衣袖。
......
第九次,我在他必經之路上設下連環弩,一隻野貓竄出來,替他擋了所有箭。
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天道之子。
如今,第十次也失敗了。
我看著他慢條斯理地收拾棋局,決定不幹了。
這單生意邪門,為了我的金牌招牌,我得及時止損。
但在走之前,我必須拿回我的投名狀——那是我剛入行時,交由盟中保管的一枚親手雕刻的木鳥。
沒了它,我走到天涯海角,也擺脫不了殺手盟的追殺。
盟裏規矩,任務失敗,投名狀充公。但隻要雇主不追究,交夠罰金,便可贖回。
雇主是二皇子蕭景然,他巴不得沈知硯早死,自然不會罷休。
所以我隻能偷。
盟中資料顯示,所有金牌殺手的投名狀,都由盟主親自保管。而我們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盟主,最大的愛好便是收集各類孤本古籍。
巧了,沈知硯也是。
滿京城最大的藏書樓,就在首輔府。
我甚至有個荒唐的猜測——我們的盟主,會不會就是沈知硯?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
一個走兩步都喘的人,怎麼可能是那個憑一己之力整合了七零八落的殺手組織,成為地下皇帝的男人。
當夜,我換上一身夜行衣,如鬼魅般潛入沈知硯的書房。
他的書房固若金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但我刺殺他十次,對這裏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
我熟門熟路地避開所有暗哨,來到書架後,依照記憶裏他無意間轉動的順序,擰開了暗格的機括。
「哢噠。」
暗格應聲而開。
裏麵沒有價值連城的珠寶,沒有機密信件,隻有一遝......用精美絲線裝訂的話本子。
我愣住了。
隨手拿起一本,封麵上龍飛鳳舞地寫著四個大字:《驚鴻外傳》。
我眼皮一跳,翻開。
「初平二年春,驚鴻初試啼聲,於醉仙樓毒殺戶部侍郎王啟年。手法略顯青澀,然膽大心細,可堪造就。」
我的手抖了一下。
這是我接的第一單任務。
我飛快地翻著,裏麵詳細記錄了我十年來的每一次任務,事無巨細,仿佛親眼所見。
更讓我頭皮發麻的是,每一頁旁邊,都有朱筆寫下的批注。
「此番偽裝成花魁,妝容過豔,風塵氣太重,不像賣藝,倒像賣身。差評。」
「潛入威遠侯府,竟從狗洞鑽入,毫無金牌殺手風範。差評。」
「毒殺鎮南王,用的『一日喪』太過低級,換成『七步倒』,可省去諸多麻煩。」
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翻到最後一本,正是關於刺殺他的記錄。
「第一次,扮作小廝,於茶中下『牽機』之毒。神情緊張,眼神飄忽,失敗。」旁邊朱筆批注:「破綻百出。」
「第二次,扮作舞姬,於袖中藏『蛇吻』匕首。殺氣外露,未近身先敗。失敗。」旁邊批注:「舞跳得不錯,賞。」
......
我翻到最後一頁,上麵寫著今天的刺殺。
「第十次,懸於梁上,以冰針為器。時機、角度、力道皆為上乘,可惜......」
可惜什麼?
我急切地看向旁邊的朱筆批注,隻有兩個字。
「可惜,是我。」
什麼意思?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和咳嗽聲。
是沈知硯!
我心頭一緊,立刻將話本子塞回去,合上暗格,閃身躲進厚重的帷幕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