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再接再厲:“那不是討厭,是護主!我瞅著這位陳先生陽氣太旺,八字裏可能還帶點煞。狗的眼睛幹淨,能看見咱們看不見的東西,豆花這是在用自己的陽氣替你擋災呢!”
門“哢”地開了一條縫,小劉紅腫著眼睛探出頭:“真的?薑社工,你還懂這個?那我家豆花是......功德犬?”
我一臉凝重地點點頭:“可不是嘛。但長期這麼擋著,對狗的壽數有損。這樣,你去附近廟裏給豆花求個‘護狗符’戴上,再請一道‘安神咒’貼在門後,保準安寧。”
小劉深信不疑,當天就去置辦齊全了,還奢侈地給豆花買了個小金項圈掛符。
轉頭,我對一臉懵的陳陽說:“你陽氣過盛不是壞事,但得找個地方泄一泄。我教你個法子,每天晚上十點,對著小劉家門的方向,深呼吸三次,心裏默念‘我很好,我不煞’。”
陳陽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神棍似的。
但他實在是沒招了,將信將疑地試了兩天,豆花的叫聲居然真的從一宿變成了一兩聲。
他偷偷跑來問我:“薑社工,這......真這麼神?”
我高深莫測地一笑:“信則有。”
這事兒不知怎麼被王大媽知道了,立刻在廣場舞姐妹群裏發了條六十秒的語音:“同福裏小區出神人了!薑社工算得準!連狗命都能改!”
於是,就有了現在陸哲拿著普法書來“教育”我的一幕。
他看著我,沉默了三秒,最終還是把那本《治安管理處罰法》從我文件袋裏抽了回去,然後,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點開了一個搜索頁麵。
“那個......你剛才說的‘八字帶煞’,有相關的專業書籍嗎?我想......查一下。”
我以為用玄學和心理學雙管齊下,能暫時換來小區的安寧。
但我還是低估了,當有限的公共空間遇上無限的個人需求時,矛盾的爆發,從來不需要理由,隻需要一個更硬核的導火索。
導火索很快就來了。
第二天一早,吳姐那輛嶄新的紅色小轎車,右前輪被一條鏽跡斑斑的自行車鎖鏈纏了個結結實實,鎖鏈另一頭,鎖著孫叔那輛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
吳姐叉著腰,嗓門掀翻了半個小區的安寧。
而孫叔也不甘示弱,他的寶貝自行車被吳姐用十幾個反光錐桶圍得水泄不通,插翅難飛。
物業的趙師傅夾在中間,腦門上的汗比清晨的露水還多,被吳姐罵完又被孫叔數落,終於忍不住把抽了半截的煙往地上一摔:“有完沒完!你們找薑社工啊!她連灶王爺都能請下來,還能管不了你們一個破車位?”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身上。
我硬著頭皮擠進人群,在兩輛“戰爭堡壘”之間來回踱步,大腦飛速旋轉。
講道理?
沒用。
講規定?
車位本就不夠。
我繞著小區走了半圈,一個絕妙的念頭在我腦中成型。
我清了清嗓子,一臉凝重地回到戰場中心,宣布:“各位,這不是搶車位,這是風水大戰!”人群瞬間安靜了。
我指著東邊的樓:“東區樓棟,五行屬木。”
又指著西邊:“西區樓棟,五行屬金。金克木,所以西區的車主總覺得能壓東區一頭,對不對?”
不少居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我加重語氣:“東區的車停西區,等於木入金爐,等著被燒!西區的車停東區,那是金埋木中,遲早要埋!都犯衝!能不出事嗎?”
居民們嘩然,臉上寫滿了“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
我趁熱打鐵,提出解決方案:“必須在東西區之間,用紅色油漆畫一條‘陰陽分割線’!再在分割線中點,懸掛一麵八卦鏡,鎮住煞氣!最後,每天清晨卯時,必須由一位五行屬土的中立人士,手持八卦鏡沿線走一圈,調和陰陽二氣!”
我把目光投向了趙師傅,“趙師傅,我看你印堂發亮,麵色沉穩,正合土德,這個重任非你莫屬!”
眾人竟紛紛點頭稱是。
吳姐第一個撤掉了錐桶,孫叔也麻利地解開了鎖鏈。
趙師傅被捧成了小區的“風水協調使”,第二天一早就舉著物業剛買的八卦鏡,邁著正步開始“調氣”,那表情,比參加升旗儀式還嚴肅。
當晚,我正在辦公室整理這起“風水糾紛”的材料,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是陸哲,他手裏拿著個平板,表情十分複雜。
“薑柚,”他頓了頓,“我......用警務係統查了咱們小區最近的報警記錄,發現一個規律。隻要你的調解方案裏出現了‘屬火’‘屬水’之類的詞,糾紛當場解決率就上升了78%。”
我挑了挑眉:“所以,陸警官是來探討玄學對基層治理的積極作用的?”
他沒理我的調侃,把平板轉向我,低聲說:“我查了吳姐和孫叔的身份證號,反推了生辰八字......他們倆,還真一個五行缺木,一個命裏火旺。”
我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他卻一臉認真地看著我:“薑柚,我不是信這個......我就是想搞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我收起笑容,看著他寫滿求知欲的眼睛,輕聲說:“陸警官,他們要的不是道理,是台階。”“我說玄學,隻是給了他們一個不用承認自己錯了,也能體麵收場的理由。”
他怔住了,過了好久才緩緩點頭。
臨走前,他已經到了門口,又回過頭來,有些不自然地說:“下次......需要查誰的八字,可以叫我。”
我笑著朝他揮了揮手,心裏卻在嘀咕:完了,我們社區又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快要淪陷了。
本以為靠著風水玄學,小區能迎來久違的和平。
沒想到這份寧靜如此脆弱,甚至沒能維持過二十四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