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元節那天，小區裏有老頭老太隨地燒紙錢。

我好意勸他們在化金桶裏燒，他們卻不聽人話。

“燒點紙怎麼了？你個臭外地的，管天管地還管得著我給老祖宗送錢？”

“我們這可是要積陰德，給我兒子催婚事的！”

“要是耽誤了我們老趙家傳宗接代，我跟你沒完！”

直到半夜小區突發火情，他們攔在門口不讓消防員進入。

“叫什麼叫，家裏死人啦？”

“別人家著火關我屁事？燒死活該，正好吃席！”

老兩口還不知道，在火災中燒死的遇害者。

就是他們的寶貝兒子。

……

今天是中元節，天剛蒙蒙亮，小區裏就飄著股嗆人的燒紙味。

隻見一樓的趙科和馬琴老兩口，正蹲在三單元樓下的綠化帶旁燒元寶。

火星裹著紙灰落在旁邊枯葉上，滋滋地冒著煙，看得人心驚。

馬琴瞥見了，也隻是用腳隨意扒拉兩下，嘴裏還念念有詞：

“老祖宗們在那邊別舍不得花，缺什麼就自己買，保佑我兒娶媳婦，保佑咱家人丁興旺。”

我趕緊快步走過去，斟酌半天措辭，生怕惹惱這倆出了名的刺頭：

“趙大爺，馬大媽，小區規定不讓在公共區域燒紙，您看這綠化帶裏全是枯枝敗葉，萬一燒起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科頭都沒抬一下，火鉗往地上當當一敲，濺起一串火星：

“規定？啥規定能大過老祖宗的規矩？中元節燒元寶祭祖，這是傳了幾百年的事，到你這就不行了？”

“這地兒是小區的，又不是你家的，我在這燒紙，礙你啥事了？你一個臭物業的，管天管地還管得著我給老祖宗送錢？”

馬琴也直起腰來幫腔，聲音尖利刺耳：

“你年紀輕不懂這些！燒點紙怎麼了？前幾年我們在這燒，不也沒事嗎？你別在這危言聳聽，想顯你能耐是吧？”

我耐著性子解釋：

“大媽，公告欄上貼著通知呢，現在提倡中元節文明祭祀，我們物業體諒大家的心意，專門準備了化金桶……”

“化金桶？那不是跟別人家的燒一塊兒了，還能被我自己家老祖宗收著？那不被人搶走了！”

“我可不管你們那些，我給祖宗燒完，還要孤魂野鬼燒呢。”

馬琴更是往火堆旁邊挪了挪：

“我不管什麼通知不通知，今天這元寶我必須燒完！你要是再攔著，就是不讓我們盡孝，就是阻撓我家的好事！”

“我們這可是要積陰德，好給我兒子催催喜事！我兒子要是今年還結不了婚，我就找你算賬！”

我看著他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知道再勸下去也沒用。

之前有業主勸他們別在樓下種菜，被馬琴追著罵了半個月。

我一個臨時被下放的物業經理，要是真鬧僵了，他們指不定能做出什麼事來。

我歎了口氣，又叮囑了一句：

“那您倆可得看好火，千萬別讓火星飄到別處去，燒完了趕緊把火滅透，別留隱患。”

“知道了知道了，真囉嗦！”

我搖了搖頭，看著滿地的紙錢、元寶、香燭，心裏直打鼓。

無奈，轉身回了保安亭。

沒成想，就真的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