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舌舔舐著紙頁,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雲蘅看得入神時,殿門被猛地推開,一人呼地衝進來打翻火盆,將最後一張信箋從她手中奪走。
雲蘅抬起頭。
隻見齊朔穿著寢衣,墨發披散,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一雙盛滿怒火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雲蘅,你在做什麼!”
雲蘅看看他,又低頭看看火盆裏最後那點尚未燒完的餘燼,平靜開口:
“聖明無過,陛下,這些都是您的汙點,奴婢隻是在替您抹去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
可她的解釋卻仿佛更讓他生氣了,他握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幾乎要將骨頭捏碎:
“你想讓朕心疼你?你用這種方法博取朕的同情?”
雲蘅垂下眼,避開他審視的目光:“奴婢不敢。”
然而這副柔順又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比激烈的反抗更讓他不舒服。
他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
就在這時,侍衛將她那個小小的包袱恭敬地呈到他麵前。
齊朔的目光落在包袱上,怒氣瞬間攀至頂峰。
“你要去哪兒?”
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雨來臨前的悶雷。
但雲蘅隻是沉默地跪著,不言不語。
她的沉默讓他更憤怒,抬腳踹去:“說話啊!”
雲蘅對他深深地垂下頭:“陛下明鑒,宮女滿一定年限就會方出宮去,這是祖宗法度。”
他怒極反笑,猛地甩開她的手,臉上滿是鄙夷和嫌惡。
“你變了!變得如此不知廉恥,不安於室!”
他咬牙切齒:“朕殺得果然沒錯!那些碰過你的刁民就該死!”
雲蘅眼前瞬間閃過獵戶一家人倒在血泊中的樣子。
上一秒他們還對皇帝感恩戴德、高呼萬歲,下一秒就身首異處。
她能感到,鮮血溫熱黏膩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臉上。
雲蘅猛地抬頭,第一次毫無畏懼地直視那雙已經變得陰鷙的眼睛:
“陛下變的人是您,您濫殺無辜,卻忘了身為君父,當愛民如子!那獵戶一家何其無辜,隻因救了奴婢一命便要家破人亡!”
“而奴婢不過是不願再做陛下的流鶯,任您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罷了!”
“如果這話觸怒了陛下,”雲蘅挺直脊背,朝他逼近一步,將自己脆弱的脖頸完全暴露在他麵前,“那就請陛下現在就斬了奴婢的頭!”
齊朔死死地盯著她,眼中的瘋狂和占有欲幾乎要溢出來。
良久,他後退一步,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好!好得很!”
說完,他拂袖而去,身影消失在殿門外。
殿內是死一般寂靜。
一陣冷風吹過,火盆裏的最後一絲火星也熄滅了,隻剩下一地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