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剛走到傅家安排的招待所,一個泥團就砸在了我的後腦勺上。
鎮上的居民不知被誰煽動,將招待所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爛菜葉、碎石頭雨點般朝我砸來。
“不要臉的狐狸精!編出什麼‘鎮魂體’的鬼話,想迷惑我們!”
“一個山溝裏的村姑,也想跟咱們縣的一枝花林安安搶男人?”
幾個婦女幹部對我指指點點,滿臉鄙夷: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傅同誌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原來,傅振霆和林安安早就派人在鎮上散播了謠言,把我塑造成了一個妄圖攀附權貴、思想腐朽的壞女人。
我默默承受著這一切,回到分配給我的房間。
剛推開門,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撲麵而來,門上被人用紅漆刷了幾個大字:打倒封建餘孽!
我捂著鼻子,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傅振霆正站在一棵大樹下,林安安像沒長骨頭似的靠在他懷裏。
“振霆哥,蘇晚寧好可憐呀,她都從村裏追到鎮上了,要不你就娶了她吧。”
“萬一她真是你的福星,能治好你的病呢?”
傅振霆滿眼柔情地摟著懷裏的佳人,聲音卻冷得像冰。
“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這種滿腦子封建思想的村姑,給我提鞋都不配。”
“你沒聽見大家都在罵她嗎?她就是個騙子!”
“什麼老祖宗的怪病,不過是巧合!我馬上就三十了,身體好得很!”
“就算她真是什麼‘鎮魂體’,我們新時代的建設,哪裏需要靠一個女人的歪門邪道?”
林安安靠在他胸口,投向我的眼神裏,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勝利者姿態。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們,關上了房門。
一聲嗬斥驅散了圍觀的人群。
幾個民兵押著一個戴高帽的男人遊街走來。
我從窗戶縫裏看過去,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映入眼簾,那是我家鄰村的赤腳醫生,前世曾偷偷給我送過治凍傷的藥。我心頭一緊,立刻拉上了窗簾。
住進招待所後,我的日子過得豬狗不如。
管事的人不是“忘記”給我打飯,就是把洗過拖把的臟水“不小心”潑在我的被褥上,甚至在我洗漱時,偷偷拿走我的暖水瓶。
直到第七天,我去食堂打飯,打飯的胖女人直接將一勺豬食扣在了我的碗裏。
我忍無可忍,攔住了她。
胖女人斜著眼,一臉嫌棄:“傅同誌快要和林同誌訂婚了,招待所的大小事務現在都歸林同誌管。”
“林同誌說了,這是她家大肥豬吃剩的食料,給你吃是讓你憶苦思甜,改造思想,沾沾她家的福氣。”
看著碗裏黏糊糊的豬食,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能換成幹淨的飯嗎?”
胖女人輕蔑地翻了個白眼:“能吃上林同誌家的豬食,那是看得起你!”
說罷,她猛地將飯碗扣在我的頭上,黏膩的餿水順著我的頭發流了我滿臉。
我再也忍不住,揚手就要一巴掌扇回去。
突然,兩個高大的女人衝進來,死死擰住了我的胳膊。
林安安踩著小皮鞋走了進來。
她眼中帶著虛偽的同情:“晚寧妹妹別生氣,這是我特意讓我家的豬給你留的,你不喜歡嗎?”
“我們林同誌家的豬,可比某些人的命都金貴呢!”
話音剛落,周圍的人都哄笑起來。
“還不快點讓她把豬食吃了!”
兩個女人剛要動手,一個高大的身影闖了進來。
林安安臉色瞬變,突然柔弱無骨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隨即猛地朝水泥地摔去!
她癱軟在地,鮮血很快從她褲腿下滲了出來。
“蘇晚寧,你在幹什麼!”
傅振霆雙眼赤紅地衝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裏。
林安安的眼淚一滴滴砸在傅振霆的手背上:
“振霆哥,都怪我......我不該告訴晚寧妹妹,我們有孩子了......”
傅振霆的拳頭瞬間攥緊,脖子上青筋暴起:
“毒婦!我早就警告過你離安安遠一點,你居然連她肚子裏的孩子都敢害!”
林安安哭得渾身發抖,可那雙蓄著淚的眼睛,分明在對著我笑。
我下意識地解釋:“不是我,是她自己......”
“賤人!”傅振霆怒不可遏,一腳狠狠踹在我的心口,“還想汙蔑安安!”
我被踹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骨頭發出“哢嚓”一聲脆響,疼得我渾身抽搐。
“來人,把她給我扔進老糧倉裏鎖起來!”傅振霆的命令從我頭頂傳來。
聽到這話,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前世,我小時候曾被頑童關進漆黑的地窖,從此最怕的就是密閉的黑暗和老鼠!
他是故意的!
我尖叫起來:“不是我推的她!”
傅振霆冷冷地看著兩個女人用粗麻繩將我捆得結結實實。
我拚命掙紮,不住地哭喊:
“我已經躲到這裏,連門都不敢出,你們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傅振霆抱著林安安,隻留給我一個決絕的背影。
我被重重地扔進一個滿是灰塵和黴味的黑屋子。
下一瞬,“吱吱”的叫聲四起,上百隻老鼠從黑暗的角落裏鑽出來,黑壓壓地朝我爬來。
我拖著被捆住的身體往後退,卻撞上冰冷的牆壁,手上碰到一隻肥碩老鼠的皮毛。
“啊——”我尖叫著甩開手,腳踝卻被一隻老鼠狠狠咬住。
尖銳的劇痛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針刺入骨髓。
越來越多的老鼠爬上我的身體,它們的牙齒像針一樣,一下下紮進我的皮肉裏。
一口血從我嘴裏噴了出來。
我眼前一黑,徹底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