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地牢裏不知待了幾天。
每日隻有一個啞巴獄卒送來一碗餿掉的飯和一瓢渾水。
我一口也吃不下。
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但我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一遍遍地回想淩夜的話,回想師父的偽善,回想高台上蘇婉兒那雙看似驚恐實則興奮的眼睛。
恨意,如同藤蔓,在我幹涸的心田裏瘋狂滋長。
這天,牢門又一次被打開。
進來的不是獄卒,而是一身華服的蘇婉兒。
她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臉上掛著悲天憫人的微笑,仿佛是來普度眾生的菩薩。
“阿翹妹妹,我來看看你。”她在我麵前蹲下,打開食盒,裏麵是幾樣精致的點心和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
“知道你在這裏受苦了,我特意求了陛......求了皇上,讓他準我來探望你。快吃點吧,這可是禦膳房新來的廚子做的,味道可好了。”
她的聲音又甜又軟,聽起來無比真誠。
若不是親眼見過她和淩夜的合謀,我幾乎要被她這副菩帶魚的演技給騙了。
“拿走。”我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蘇婉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妹妹還在生我們的氣嗎?唉,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對不住你。可是,你也要體諒一下夜哥哥,他為了皇位,籌謀了這麼多年,不能有任何差錯。”
她歎了口氣,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而且,我與夜哥哥是真心相愛的。你......你隻是國師送來的一個替代品,我們之間,本就不該有任何瓜葛。讓你來行這弑君之事,也是無奈之舉。畢竟,這種臟活,總不能讓我和夜哥哥親自動手吧?”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誅心。
“對不起啊,阿翹妹妹,我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她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用帕子捂住嘴,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我隻是覺得,你有點可憐。你看你,跟個下水道的老鼠一樣被關在這裏,吃餿飯,喝臟水,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她頓了頓,突然湊近我,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你知道嗎?夜哥哥說,你身上的味道,聞著就讓人惡心。他碰你一下,都覺得臟了他的手。”
我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瞪著她。
“你再看看我,”她站起身,在我麵前轉了一圈,展示著她華美的衣裙和滿頭的珠翠,“過幾日,我就是大靖的皇後了。我會住在全天下最華麗的宮殿裏,用著最珍貴的脂粉,享受萬人的跪拜。而你呢?你這輩子,就隻能爛死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
她臉上的笑容,燦爛又惡毒。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你那個好師父聞玄,他根本不是什麼國師。他是前朝餘孽,你姐姐阿念,也不是他的徒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把你養在身邊,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你替他真正的女兒去死。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你胡說!”我激動地掙紮起來,鐵鏈發出嘩啦的聲響。
“我胡說?”蘇婉兒笑得花枝亂顫,“你以為夜哥哥為什麼會選你來弑君?因為你的身份最合適啊!前朝餘孽的養女,刺殺當朝皇帝,這理由多完美?既能幫他除了父皇,又能順理成章地幫你師父,未來的國丈大人,掃清政敵。一箭雙雕,多好。”
她欣賞著我震驚和痛苦的表情,滿意地笑了。
“行了,看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這湯你也喝不下了。”她端起那碗雞湯,慢悠悠地走到我麵前,然後,手一斜。
滾燙的雞湯盡數澆在了我的臉上,頭上。
“啊!”我發出一聲慘叫,劇烈的疼痛讓我渾身抽搐。
“哎呀,對不起,我手滑了。”蘇婉兒故作驚慌地叫了一聲,隨即又掩唇輕笑,“不過沒關係,反正你這張臉也毀得差不多了,再燙一下也無所謂。就當是,姐姐賞你的新婚禮了。”
她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淩夜的聲音從牢門口傳來。
“婉兒,你怎麼在這裏?”
蘇婉兒的身體一僵,下一秒,她立刻換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轉身撲進淩夜懷裏。
“夜哥哥!我......我隻是想來看看阿翹妹妹,給她送點吃的。可是......可是她不肯吃,還把湯打翻了,嗚嗚嗚,她是不是還在恨我?”
淩夜抱著她,輕聲安撫,看向我的眼神卻冷得掉渣。
“你這個毒婦!自己找死,還要欺負婉兒!”
他走過來,一腳踹在我的心口。
我被踹得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喉頭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
“婉兒心善,來看你這個賤人,你竟敢不知好歹!”淩夜指著我,怒不可遏,“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朕要讓她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