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秋節，拗不過長輩介紹，我去相親。

對方是電商新貴，介紹人說和我這百年蘇繡店正好互補。

看在長輩的麵子上，我答應先一起吃頓飯。

沒想到他全程吹噓自家月餅，還非要塞我一盒。

我看不上那俗麗的包裝，委婉拒絕，他立刻拉下臉教訓我：“你不就是一個做刺繡的小老板嗎？別那麼不識抬舉。”

我心中詫異，他家包裝上的蘇繡正是我家獨家授權。

但看在介紹人情麵我忍了，飯後立刻表示不合適。

誰知他竟提著那盒月餅堵在我工作室門口，威脅道：“我爸可是你們這種傳統手工作坊最大的渠道商！不給我爸麵子，惹他不高興，隨時能讓你家關門倒閉！”

想到那個每次來我家請求授權時，姿態放得極低的“渠道商”，我不禁冷笑。

“這東西誰愛要誰要，至於你爸，還沒資格讓我放在眼裏！”

我當著他的麵撥通電話，“陳叔，通知他們即刻終止與吉慶祥品牌的所有合作。

......

周啟航比照片上更壯實，頭發抹了半斤發蠟，在餐廳燈光下油亮得反光。

他一坐下，就從一個印著“吉慶祥”的布袋裏掏出一個盒子，重重放在桌上。

盒子是大紅色配明黃色，上麵燙金印著一條俗氣的龍鳳，閃著廉價的光。

“我們家今年的新款月餅，吉慶祥，你嘗嘗。”

他敲了敲盒子，一臉的驕傲。

我看著那盒子，它和周圍雅致的餐具、潔白的桌布格格不入。

服務員遞來菜單，姿態優雅。

他把菜單推到一邊，指著月餅盒子，聲音提了起來。

“別看這包裝，我們這月餅，今年線上預售已經破了五千萬。”

他伸出五根手指在我麵前晃了晃。

“純手工，頂級餡料，一般人想買都得搶，這叫饑餓營銷，懂嗎？”

我翻開菜單，目光落在法式菜品上。

“你那個蘇繡店，我聽說了，百年老店，挺有情懷的。”

話鋒一轉，帶上了幾分憐憫。

“現在這個時代，你們這種傳統手藝不好做吧。”

他身體前傾，聲音壓低了些，做出傳授秘訣的樣子。

“都是夕陽產業了，酒香也怕巷子深，需要我們這種懂流量的來帶一帶。”

我點了份惠靈頓牛排，又加了一份魚子醬。

他瞥了一眼菜單，眉頭擰了起來，小聲嘀咕了一句“真能花錢”。

“林小姐，你看，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他把月餅盒子往我麵前推了推，粗魯地打開蓋子。

一股濃鬱到發膩的香精味撲麵而來，讓我瞬間沒了胃口。

“我們合作，我給你引流，你給我做包裝，強強聯合，不出半年，讓你店的利潤翻三倍。”

他熱情地用叉子戳起一塊月餅，遞到我麵前的盤子裏，油漬沾到了潔白的盤沿。

“嘗嘗，這可是給你的福利，不對外送的。”

我把盤子往旁邊挪了挪，盡量遠離那股味道。

“謝謝，我對有些添加劑過敏，腸胃比較敏感。”

他的臉瞬間拉了下來，熱情褪去，隻剩不耐煩。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嬌氣，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聲音不大，但足夠鄰桌聽見，帶著一股教訓人的腔調。

“看不起國貨是吧？覺得我們土？”

幾道目光投了過來，我臉上有點熱，感到一陣難堪。

我指著菜單，想岔開話題。

“這裏的低溫慢煮三文魚很不錯，你可以試試。”

他一把拿過菜單，重重拍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點這麼貴的菜，太不會過日子了，一頓飯吃掉普通人半個月工資。”

他教訓我，像在訓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這頓我請，以後我們吃飯AA製。”

“我跟你說，我們家的媳婦，必須懂得勤儉持家，不能這麼大手大腳。”

我徹底不想說話了，隻想這頓飯快點結束。

他看我沉默，似乎覺得我被他說服了，語氣緩和了一些。

他親手拆開另一個月餅，用手掰了一塊。

油膩的手指直接把月餅遞到我嘴邊，幾乎要碰到我的嘴唇。

“吃。”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

“聽話，別那麼不識抬舉。”

我猛地向後一仰，躲開了那隻油膩的手。

那塊月餅掉在了桌布上，留下一個清晰的油印。

他嘖了一聲，把月餅撿起來自己吃了，毫不介意。

“我們做電商的，臉皮就是要厚，機會都是自己爭取的。”

他開始說教，嘴裏嚼著月餅，含糊不清。

“你這種做傳統手藝的，最缺的就是這個，太端著了，得學學。”

我隻想立刻結賬走人。

他把那盒月餅的蓋子蓋上，用力推到我手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盒月餅你必須收下，不準拒絕。”

他命令道，眼神裏帶著一絲威脅。

“拿回去給你爸媽嘗嘗，讓他們看看我們家的實力，對你我都有好處。”

我看著他，沒動，也沒說話。

他見我這副樣子，眼神裏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你不就是一個做刺繡的小老板嗎？”

他嗤笑一聲，身體靠回椅背。

“擺什麼藝術家清高的譜？能當飯吃嗎？”

我心中冷笑，他家包裝上那拙劣模仿的蘇繡圖案，正是我家的獨家授權，每年，他父親都要為此支付七位數的授權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