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頓飯吃得我胃裏翻江倒海,毫無食欲。
我隻想快點結束,立刻回家。
“我送你,我的車就在下麵。”
他理所當然地說,已經站了起來。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來的。”
我拿起手包,也站起身。
他執意要送,跟著我一起走向電梯,一路還在吹噓他的月餅帝國。
到了地下停車場,我按了下車鑰匙,不遠處一輛保時捷卡宴的車燈閃了兩下。
他的腳步停住了,吹噓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我,又看看那輛車,眼神很奇怪,混雜著驚訝、嫉妒和懷疑。
“小姑娘家家,開這麼好的車,虛榮。”
他指指點點,語氣酸溜溜的。
“這車得一百多萬吧?二手買的吧?”
我沒理他,徑直走向我的車。
他快步跟上來,繞著我的車走了一圈,時不時用手摸一下車漆。
他拍了拍旁邊一輛國產車的引擎蓋,那車身上貼著巨大的“吉慶祥中秋獻禮”廣告和他自己的大頭照,顯得異常滑稽。
“我這車,才是賺錢的工具,落地不到二十萬,但每年能給我帶來幾千萬的生意。”
他一臉自豪,仿佛在炫耀一件了不起的戰利品。
“你那車,就是燒錢的玩具,每個月的油費保養都夠養活一個普通家庭了。”
他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教育我。
“你們那種手工作坊,一年能賺幾個錢?辛辛苦苦一整年,還不夠你這車一年的開銷吧?扛得住你這麼造嗎?”
我拉開車門,隻想趕緊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男人。
“周先生,今天就到這裏吧,再見。”
他卻靠在我的車門上,用身體擋著,不讓我關。
“別急著走啊,我給你上一課,免費的商業谘詢。”
他開始對我進行“商業教育”,唾沫橫飛。
“現在是流量時代,懂嗎?內容為王,渠道製勝,你們傳統手藝人就是太死板,不懂變通,遲早被市場淘汰。”
“要學會包裝,學會講故事,學會利用我們這種渠道,把一根線說成一段傳奇,那才能賣上價。”
我聽得不耐煩,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他立刻湊了過來,目光落在我手機屏保上。
那是我和王老的合影,在國內藝術界,王老是泰鬥級的人物,也是我的授業恩師。
“喲。”
他語氣輕蔑,拖長了調子。
“還認識王老?花了不少錢吧?這種合影,在網上花幾千塊錢就能搞定。”
我抬頭看他,目光冷了下來。
“想靠這個抬高你家繡品的價格?沒用的,客戶不認這個。”
我的憤怒在胸口積聚,指尖都有些發涼。
“別費那勁了,我跟你說句實話。”
他譏諷道,一副指點江山的樣子。
“你這種小作坊,最重要的就是渠道,懂不懂?”
“討好我,比討好那些不問世事的老頭子有用多了。”
他越說越得意,仿佛掌握了我的命脈。
“我爸,吉慶祥的老板周富貴,可是海城最大的食品渠道商。”
他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幾乎要把名號貼在臉上。
“你這種小作坊,都得求著我們合作,我爸高興了,手指縫裏漏一點訂單都夠你們吃一年。”
我心中了然,原來是他的兒子。那個每次來我父親麵前都謙卑得近乎諂媚的周富貴。
他看我沒說話,以為我被他的背景鎮住了。
他轉身從自己車裏拿出那盒土味的月餅禮盒。
趁我沒注意,拉開我的後座車門,硬塞了進去。
“拿著。”
他拍了拍車頂,居高臨下地說,像是在施舍。
“這是給你一個接觸我們高端渠道的機會,別不識好歹,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的話。”
我看著後座那盒月餅,像看到一件垃圾,厭惡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