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皎然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客院,房門一合上,便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直噴而出,濺落在青石地上。
“小姐!”素心驚呼上前,慌忙取帕子為她擦拭,“您萬萬不可再憂思過慮了,這般情緒大動最是傷身啊!”
雲皎然擺擺手:“無妨,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素心欲言又止,終是退了出去。
室內隻剩她一人。
雲皎然緩緩走到床榻邊坐下,淚水無聲滑落。
兩年間,在伏川穀那些痛徹骨髓的治療中,她多少次想要放棄,都是靠著對家人、對明淵的思念硬撐過來的。
可如今,她拚了性命回來,卻發現人還是那些人,卻也不再是那些人。
夜深時,雲皎然開始發起了高熱。素心摸到她滾燙的額頭,嚇得魂飛魄散,急忙披衣出門去請府醫。
然而府醫卻不在住處。小藥童睡眼惺忪地指路:“師父在二小姐院裏,說是二小姐癸水來了,腹痛難忍,正在熬紅糖薑水呢。”
素心匆匆趕到聽雪苑,急聲道:“劉大夫,大小姐突發高熱,煩請您過去瞧瞧!”
府醫麵露難色:“這…二小姐這邊還離不得人,老爺夫人吩咐要好生照看。”
“可是大小姐燒得厲害,您不去看看怎麼行?”素心幾乎要哭出來。
屋內傳來柳沁瑤的呻吟聲,府醫更加猶豫:“姑娘,我實在是走不開。”
素心又急又氣,轉身跑去求雲皓軒。
誰知雲皓軒聽罷卻皺起眉頭:“皎然可是見我們對沁瑤好,又耍性子裝病?你回去好生照顧便是,莫要大驚小怪。”
她又去敲雲老爺夫人的房門,雲夫人隔著門道:“沁瑤今日身子不適,皎然怎的也這般不省心?你且回去好生照看,明日再請大夫也不遲。”
最後,素心跑去顧明淵暫住的客房。
顧明淵很快開門,聽聞雲皎然病了,剛要動身,柳沁瑤的丫鬟突然出現:“顧公子,我家小姐身體不適,小姐說不願打擾老爺夫人,煩請您去看看。”
顧明淵腳步頓住,麵露掙紮。最終歎了口氣,對素心道:“皎然素來體健,想必無大礙。沁瑤這裏實在難受得緊,我脫不開身。你且回去好生照顧皎然,天明我再去看她。”
素心絕望地站在原地,看著顧明淵轉身離開。
無奈之下,素心隻得奔出府門,深夜叩響了城中藥坊的門。老大夫被從睡夢中叫醒,聽聞是雲家大小姐病了,連忙收拾藥箱隨她前來。
這一番折騰,回到雲府時天已微亮。素心引著老大夫匆匆進屋,隻見雲皎然麵色潮紅,已經燒得昏迷不醒。
老大夫診脈後連連搖頭:“怎麼不早點叫人?高熱至此,若是再晚些,怕是又要傷及心脈了!”
一番救治,直到日上三竿,雲皎然的高熱才漸漸退去。
她醒來時,隻見素心一人守在床邊,眼睛紅腫,顯然哭過許久。
“小姐,您終於醒了!”素心喜極而泣,忙端來溫水喂她喝下。
雲皎然環顧四周:“昨夜…可有人來過?”
素心低下頭,半晌才將昨夜求醫的經過細細道來。每聽一句,雲皎然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待到聽完,她已是麵無血色,久久無言。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清晰的對話聲:
“身子都沒好利索,急著回來做什麼?該不會是聽說了沁瑤的事,專門回來爭寵的吧?”是雲皓軒的聲音。
“你身體也不舒服,何必非要來看她?”顧明淵的語氣帶著明顯的關切。
接著是柳沁瑤的聲音:“哥哥別這麼說姐姐,姐姐也是怕你們對我太好,忽略了她,才故意這樣的,我們更該多關心她才是。”
屋內寂靜,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傳入雲皎然耳中。素心氣得渾身發抖,正要開口,卻被雲皎然輕輕按住。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三人走進來,見到雲皎然已經坐在軟榻上,頓時麵露尷尬。
“你身體怎麼樣了?”顧明淵有些不自在地問道。
“無礙。”雲皎然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一陣難堪的沉默在室內蔓延。
顧明淵忽然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簪,通體潔白,簪頭雕成含苞待放的玉蘭花樣,做工精細,顯然費了不少心思。
“這是我親自雕的簪子,”他輕聲道,“原先是兩年前就準備送予你的。”
顧明淵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期待,似乎希望看到雲皎然驚喜的表情。
柳沁瑤立刻接口,語氣嬌嗔:“我跟明淵哥哥要了好多次,他都不舍得給我呢,一直惦念著姐姐。”
雲皎然接過簪子,在手中把玩片刻。
玉質溫潤,雕工精美,可見其用心。若是兩年前的她,必定珍之愛之。
可現在…
她抬眸看向柳沁瑤,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既然妹妹喜歡,就送給妹妹吧。”
顧明淵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雲皎然。
柳沁瑤卻立刻伸手接了過去,直接簪在發間:“姐姐說的,可不許反悔!”又轉向顧明淵,嬌聲問道,“明淵哥哥,好看嗎?”
顧明淵沒有看柳沁瑤,目光始終鎖定在雲皎然身上,眼神複雜難辨。許久,他才冷冷開口:“既然不喜,何必勉強。”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
不知是在說簪子,還是在說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