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南星夢魘了,明明耳朵已經聽不見了,她的夢裏卻全是冰棺碎裂的聲音。一下、兩下......每一聲都伴隨著父親頭顱在眼前碎裂飛濺的恐怖畫麵。
她渾身被冷汗浸透,反複呢喃著:“爹爹…爹…不要…”
李承稷站在床邊,眉頭緊鎖,看著眼前這具幾乎找不到一寸完好肌膚、被層層紗布包裹卻仍不斷滲出血跡的身體,心中第一次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茫然。
她身上的傷…怎麼會這麼多?這麼重?仿佛永遠都好不了,甚至…越來越觸目驚心。
聽著她不斷喊著爹爹,李承稷第一次有一絲後悔。當年他去巫族祈求神性,被族長以請神舞會燃燒聖女真靈為由拒絕。他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一氣之下滅了她全族。
早知道薑南星是這麼至善至純的人,如果自己在努力一下,她肯定會願意的。
沒有滅族仇恨的他們是不是也會......
他看著薑南星,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就這樣吧。讓她恨著那些不存在的仇家,依賴著他,和他永遠在一起。 這才是最“完美”的結局。
他輕柔地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門口傳來宮女欣喜的聲音。
“殿下大喜,太子妃懷孕了。”
李承稷猛地直起身子,轉身離去。
關門聲響起的瞬間,薑南星猛地睜開眼睛。就在剛剛她的聽力恢複了
她嫌棄地擦了擦額頭,空洞地看向門口。
“李承稷,宋知語,我會讓你們也嘗嘗喪子之痛。”
宋知語宮中,李承稷臉色陰沉地盯著宋知語。“孤已經服了避子丹,你這個孩子哪裏來了。”
宋知語從未見過李承稷這個樣子,淚水瞬間蓄滿眼眶。身邊的太醫躬身行禮。
“請殿下允臣把把脈。”李承稷將手遞過去,太醫沉思良久。
“殿下體內並沒有任何避子丹的成分,所以太子妃肚裏的孩子就是您的。”
巨大的喜悅瞬間將李承稷籠罩起來,他一把將宋知語抱在懷裏轉圈圈。”阿語,我們有孩子了。“似曾相識的場景如雷擊打在他的身上。他猛然想起自己吃避子丹時,薑南星心疼的眼神。驟然失神,懷裏的宋知語差點被他扔了出去。
是薑南星換了他的避子丹,那個孩子......”他不敢往下想,瘋瘋癲癲地跑出大殿,朝著薑南星的院落狂奔。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他殺了自己的孩子。
李承稷小心翼翼地推來薑南星的房門,屋內光線昏暗,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藥味和死寂。
他一眼就看到,薑南星如同一尊枯木雕像,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他喉頭哽咽,怯怯地喚了一聲:
“南…南星?”
那個身影連一絲一毫的顫動都沒有,仿佛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一步步挪過去,顫抖著伸出手,從背後輕輕環抱住她。她太瘦了,骨頭硌得他生疼。
他再也控製不住,將臉埋在她瘦削的肩頸處,像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起來。
“南星,我們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孩子。我會封你做側妃,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他一遍遍地承諾著、哀求著,仿佛這樣就能彌補過往萬分之一的傷害,就能掩蓋自己虐殺親子的罪行。
薑南星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就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任由他抱著、哭著、訴說著。不推開,不回應,甚至連睫毛都未曾顫動一下。
接下來的幾天,李承稷寸步不離地守在薑南星身邊。各類補品送進薑南星的肚子裏。
宋知語來請過幾次,都被他打發走了。他變得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神經質,對薑南星噓寒問暖,無微不至。
但他看不到,薑南星那雙空洞的眼睛深處,正有東西在悄然凝聚,冰冷而堅硬。
時辰已至,祭壇高築。
薑南星第七次穿上那套繁複的祭祀服,李承稷站在旁邊拉著她的手。
“南星,我就知道你還是愛我的,你放心,阿語已經同意你做我的側妃,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了。”
薑南星緩緩抬起頭,極其輕微地勾了一下唇角,吐出一個字:
“好。”
她一步步走上高高的祭壇,寒風吹起她寬大的祭服袖擺和裙裾。李承稷咻地皺了一下眉頭,這祭祀服的紋路......似乎與往年不同!心裏隱隱有點不安。
祭壇上,薑南星已經開始起舞。
她的舞步依舊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卻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聖潔與空靈,反而充滿了某種決絕的、獻祭般的詭異感!
他心中的不安開始急劇放大。
天空仿佛也感應到了什麼,濃重的黑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彙聚,明明是正午時分,天地間卻昏暗如同自夜,一絲天光也沒有。
“南星!你在幹什麼!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