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賭約既成,顧琛卻仍沒有放開楚兮的打算。
這時,一陣梅香拂來——有人將楚兮從顧琛懷裏解救出來。
來人雪發雪衣,清冷出塵,將她牢牢護在身後。
正是國師雪辭。
傳聞他已修成仙體,卻為了履行與大雍先祖的承諾,留在大雍做了國師。
楚兮怔怔看著他,心尖一陣發燙。
上輩子,她隻見過雪辭三麵。
第一麵,顧琛撕毀和約,出兵苗疆,滿朝文武無人敢攔。
隻有雪辭,在大雪紛飛中站了七天七夜,請顧琛收回成命。
她趕來時,雪辭幾乎被凍成冰雕。
她感動得落淚,他卻隻淡淡留下一句,“吾以社稷百姓為先,與你無關。”
第二麵,她被顧琛禁足,高燒十日不退,快病死了卻求助無門。
雪辭踏月而來,冰潤掌心撫過她滾燙的額。
那句“別怕,吾會救你。”伴著清冷的梅花香,直暖到她心坎裏。
第三麵,除夕,闔宮團圓。
她卻獨守冷宮,蜷在角落哭著思念已去的家人。
雪辭隔著衣袖輕撫她的發尾,嗓音溫柔,
“莫哭,吾已超度他們,他們一切皆好。”
此刻,不過是他們的第四次見麵。
卻不知為何,楚兮覺得雪辭無比熟悉。
就好像在哪裏見過千次萬次一樣。
見到楚兮直直望向雪辭,顧琛臉色緊繃,語氣不自覺寒了幾分,
“國師,你不去閉你的關,倒有閑心管起本皇子的家事了?”
雪辭泠泠頷首,“三皇子,聖女已明說不會選你和親,此乃兩國邦交,還請慎言。”
“嗬~”顧琛不以為然,低笑出聲,語氣裏滿是威脅,
“那本皇子倒要看看,朝野上下,誰有這個膽子敢碰她。”
楚兮不可置信地抬頭,與那雙戾氣翻湧的眸相撞。
場麵一時跌入冰點。
“琛哥哥,我疼......”
林婉兒的聲音打破僵局。
“乖婉兒,我這就帶你回家。”
顧琛滿麵寒霜如遇春風般解凍,溫柔地抱起林婉兒。
與楚兮錯肩時,他餘光下瞥,眸底的警告不言而喻。
楚兮渾身顫抖。
明明當初是他求著自己放過他。
可當她真正離開時,他又死死揪住不放。
為了林婉兒,他當真恨她恨到了這種地步。
折磨她一世還不夠,重來一次,還要變著法跟她作對。
等她吞下滿腹酸楚,雪辭已不見蹤跡。
手腕上還殘留著他的餘溫。
楚兮打算當麵對雪辭道謝,卻被國師府的弟子玄安告知他已閉關,不便見客。
回去時,天色已晚,楚兮卻撞見了意想不到的兩個人。
糕點鋪旁,顧琛眉眼含笑,溫柔地喂林婉兒吃杏仁酥。
明明有嚴重潔癖,卻不嫌臟地擦過她唇邊的糕點漬,再溫柔地落下一枚輕吻。
之後更是買下整座酥香記,將糕點師傅請到林府,專門為林婉兒一人做杏仁酥。
接著,兩人依依挽手,繼續在京城漫步。
看到這一幕,心臟如被生生捅了一刀,痛得楚兮彎腰捂住心口。
她甚至不需要跟著就知道他們去了哪。
因為這個路線,她一個人逛過無數次,閉上眼睛都能找到。
先去酥香記吃杏仁酥。
再去胭脂鋪買價值連城的螺子黛。
接著路過胡商鋪,買幾壺西域上等的美酒。
最後,包下畫舫,聽花魁天香子唱一首《念奴嬌》。
苗寨靜謐的夜空下,顧琛抱著楚兮坐在吊床上,一遍一遍地跟她說以後就要陪她在京城這麼玩。
楚兮從未出過苗疆,聽得瞪大雙眼,滿心滿眼都是期許。
數不清的夜裏,她在腦海裏描摹他們攜手在京城閑逛的恩愛場景,又哭又笑得想到天亮。
可當她真來到京城,興致衝衝地找到他時,隻等來冷冰冰的“不可以”三個字。
她隻能一個人,沿著那條在心裏走過無數遍的路,孤魂野鬼般地遊蕩。
無論京城多麼熱鬧喧嘩,她的內心始終冰冷悲傷。
直到聽到那句“琛哥哥還記得婉兒從前最喜歡逛的地方,婉兒真是開心”,她才恍然明白他拒絕自己的原因。
原來,那些地方不是他想帶她去的,而是林婉兒最喜歡去的。
而他當初講這話時眼裏閃爍的光。
也不是對他們未來的暢想,而是對林婉兒滿溢而出的思念與愛。
細細想來,那些他給她念過的情詩,畫過的工筆,無一不是林婉兒喜歡的。
他在對她做這些的時候,想的究竟是她,還是林婉兒?
那她,愛的到底是他,還是他深愛林婉兒的模樣?
想到此,楚兮隻覺得可悲又可笑。
她止不住地笑出聲,笑得渾身發顫,笑得淚流滿麵。
十年真心,終究是她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