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十周年祭,靈堂卻擺滿了我塑的小姨石膏像。
從端莊的聖母,到隻著薄紗的女神。
五十二尊石膏像,記錄了我對她從依賴到癡迷的隱秘心事。
震驚之後,簡安清冷的臉上染滿了憤怒和嫌惡。當場便命人將它們全部砸了。
她嫌我惡心,秘密將我送到戒斷實驗基地。
那些人在我腦中植入電極,隻要一想起她,就會遭受電刑。
哪怕電到大小便失禁,也不會停。
六個月,死了一萬遍的我,終於再也不敢肖想她時。
她卻哭著扮成我雕塑的樣子,求我再愛她一次。
......
今天是出去的日子。
緊張和激動讓我心跳加速,徹夜未眠。
6個月,180天身陷地獄的日子。
終於要結束了。
取電極片的時候,訓導冷哼兩聲。
“出去幹點人事,再對著長輩犯渾,老子有的是招對付你!”
我垂著頭,不住地作揖。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接待室裏,我一動不敢動地坐著,視線死死盯著那道門縫。
等著那個被稱做家人的人。
時鐘停在約定的11點,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她......沒來。
我巴巴地看著針尖跨了一格,又一格。
衣服被冷汗濕透了,我整個人也不住地顫抖。
該不會,是不來了吧。
我咚地跪下,四肢伏地,瘋了一樣磕頭。
求求了,千萬別有變故......
求求了,一定要讓我離開......
我慌不擇路,每個方位都磕得咚咚作響。
甚至額頭都破了,也絲毫沒感覺到疼。
我太怕了。
“嗯,到了,臭男人,要是再敢這麼纏我,要你好看......”
簡安打著電話進來的時候,我的頭磕得山響。
“你在幹什麼!”
跟她重逢的第一句話,是嗬斥。
明明可以解釋。但我根本不敢抬頭看她,怕她看到我的臉。
覺得惡心。
辦完手續,我帶著僅有的幾件舊衣,跟著簡安離開。
經過幽暗的走廊時,我屏住呼吸,將衣服緊緊抱在胸前。
禁閉室的門開著,明明是空的,可我卻分明聽見裏麵有慘叫聲。
室外陽光刺眼,跟在她身後的我,像條低垂的尾巴。
終於,離開這座地獄了。
“關傻了還是什麼!非要我請你上車?”
見我呆站在車旁,簡安不耐煩地催促。
我不傻。
我隻是......不知道該坐哪裏。
狼狽鑽進後座,我緊緊貼著車門,把自己蜷成一團。
我怕,怕簡安不高興我弄臟她的車。
更怕她看見後視鏡裏的我......
她突然叫我的名字。
“簡承風。”
“到!”
我們彼此俱是一驚。
“你幹什麼?懷裏那團垃圾丟了,係安全帶!”
“對,對不起......”
在裏麵,我早已習慣了道歉。
電刑時叫聲太刺耳,要道歉,小便弄臟了電椅,也要道歉。
可是我,明明已經離開那座地獄了啊。
手機鈴響。
簡安聲音嬌俏得不像話。
“在車上,調教的效果不錯,現在溫順多了。”
溫順嗎。
我記得去年她去接那條被送去訓犬學校的邊牧時,也是這麼說的。
白天挨打的我,晚上就睡在廁所邊。
原來,那條邊牧也是這麼過來的。
而被磨平了自尊和驕傲後的我,也變得跟它一樣——
隻剩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