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老家工作的第一天,媽媽特意叫全家人聚餐。
“好不容易盼兒有了出息,現在也是該她回報的時候了。”
我想,媽媽照顧我多年,回報她是應該的。
可下一秒,媽媽在家族群裏發了一個群收款。
僅我需要支付。
媽媽拉著我的手,聲淚俱下地說:
“盼兒,為了供你上學,媽媽背了三十年的學區房貸款。”
“加上你日常花銷,大概有五百多萬。”
“你也不容易,媽媽就要你還五百萬不過分吧?”
我愣在原地。
小時候,我一直睡在爸媽房間的地板上。
學區房是有了弟弟以後才買的,我一天都沒住過。
日常花銷我認了,房子這筆賬怎麼能算在我頭上?
麵對我的疑問,媽媽捂著胸口倒在了地上。
“知道你剛工作幾年沒什麼錢,每個月隻要你還一萬元,再額外付3000元的贍養費。”
“每個月你手裏還能留下足足1000塊錢,你有什麼不滿嗎?”
滿腔委屈湧了上來。
我有多少收入她心知肚明。
又算準了當著眾多親人的麵我不好意思拒絕。
可她算盤打錯了。
“我是你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不是你可以剝削一輩子的奴隸。”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陌生人了。”
……
空氣凝固了一秒,隨即爆發出此起彼伏的指責聲。
姑姑第一個衝到我麵前。
“你可是長女!從你落地那天起,你媽把心都掏給你了!”
“現在讓你盡點孝心,你倒要六親不認了?”
她捂住胸口,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樣。
“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掉進錢眼裏了!”
媽媽適時地捶打胸口哀嚎。
“我的心好痛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養出這麼個不孝女。”
上高中的妹妹立刻撲進媽媽懷裏,衝我尖叫。
“我討厭姐姐!壞姐姐!”
妹妹的控訴讓我的心臟猛地收縮。
透過她淚光盈盈的眼睛,我仿佛看見二十年前的自己。
我也是這樣緊緊摟著媽媽的腰。
那時候爸爸喝醉了就掄皮帶,因為媽媽剛流掉期盼已久的弟弟。
姑姑帶著一群親戚指指點點,說媽媽是不會下蛋的母雞。
媽媽會用顫抖的手捂住我的耳朵,自己承受著一切指責。
記憶中的皮帶聲和此刻的咒罵聲漸漸重疊。
我望著滿地狼藉,忽然覺得無比荒謬。
當年護在媽媽身前的小女孩,如今竟成了眾人口中的不孝女。
我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
“我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
“花在我身上的錢,我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但除此之外,一分錢都別想再從我這兒拿走。”
“從今天起,你就當沒生過我這個女兒。”
爸爸聞言,臉色瞬間漲得通紅,揚起手就要衝過來扇我耳光。
我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小時候,我確實怕他怕得要命。
他的皮帶、拳頭、甚至隨手抄起的板凳,都曾讓我蜷縮在牆角,渾身發抖。
那時候,他差點把我打死,僅僅是因為我弄灑了一碗粥。
後來,妹妹長大了,媽媽終於生了個弟弟。
妹妹嘴甜,弟弟是傳宗接代的香火。
而我,成了這個家裏最多餘的人。
為了不被趕出去,剛上高中的我,每天淩晨五點就爬起來,給全家人做早餐。
自己隻敢吃一個水煮蛋,剩下的要留給弟弟。
晚上還要輔導妹妹寫作業,生怕自己沒用了,就會被掃地出門。
爸爸沒打死我,大概隻是因為我還算有用。
但現在,我抬起頭,直視著他。
原來他已經這麼矮了。
曾經那個讓我恐懼到發抖的男人,如今佝僂著背,站起來甚至沒我高。
我看著他暴怒的臉,輕蔑一笑。
“怎麼?是不是後悔當初沒直接打死我?”
“還是後悔讓我讀書?要是早早把我賣了換彩禮,現在還能再多撈一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