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顧言消沉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白月拖著兩個巨大的行李箱，登堂入室。

她換上一身素淨的居家服，柔聲對顧言說：「言哥哥，我來照顧你和寶寶。」

顧言沒點頭，也沒拒絕。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白月便當他默許了。

她開始笨拙地模仿我生前的樣子。

我喜歡在客廳的青瓷花瓶裏插上一束百合，她便買來一大捧。

胡亂塞進去，花瓣被擠得七零八落。

我習慣每天給顧言煲一鍋養胃湯，她也鑽進廚房。

結果不是忘了放鹽，就是燒幹了鍋底，弄得滿屋子都是焦糊味。

原本一塵不染的家，被她弄得雞飛狗跳。

最讓她崩潰的，是我們的孩子。

那孩子一到她懷裏，就扯著嗓子嚎啕大哭，哭得小臉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經驗豐富的保姆又是喂奶又是換尿布，使盡了渾身解數，也無濟於事。

可隻要顧言一伸手抱過去，孩子的哭聲就戛然而止，乖巧地在他懷裏沉沉睡去。

一次又一次。

白月的臉色，從一開始的溫柔耐心，變得越來越嫉妒和怨毒。

這天，她趁著顧言在書房，又一次抱起了孩子。

果不其然，撕心裂肺的哭聲再次響徹整棟房子。

她怎麼哄都沒用，氣得咬牙切齒。

她壓低聲音，陰陽怪氣地對旁邊的保姆說：

「你說，會不會是姐姐她死不瞑目，怨氣太重，所以這孩子才一直哭？」

保姆嚇得臉色發白，一個字都不敢說。

「滾出去！」

一聲暴喝，從書房門口傳來。

顧言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一雙眼燒得通紅，死死瞪著她。

白月嚇了一跳，懷裏的孩子哭得更凶了。

顧言衝過來，一把奪走孩子，動作裏帶著從未有過的粗暴。

他指著大門，每個字都像從齒縫裏擠出來的。

「我叫你滾出去！」

白月眼淚瞬間決堤，哭得楚楚可憐。

「阿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心疼你。」

「姐姐不在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這麼辛苦……」

「我讓你滾！」

顧言加重了語氣。

白月嚇得一哆嗦，不敢再多說，哭著跑了出去。

顧言抱著孩子，看著空蕩蕩的客廳，眼中的疲憊越來越濃。

公司的情況，比家裏更糟糕。

一個他籌備了很久，誌在必得的大項目，突然被陸珩的公司半路截胡。

消息傳來，整個會議室一片死寂。

顧言在會上焦頭爛額，聽著下屬們漏洞百出的彙報，他煩躁地打斷。

「這種方案也能交上來？你們的腦子是擺設嗎？」

一個平日裏最得力的項目經理，委屈地小聲說：

「顧總，這份方案……以前都是林晚姐幫我們最後把關的。」

林晚。

我的名字，像一顆炸彈，在顧言的腦子裏轟然炸開。

他這才遲鈍地意識到，以前那些讓他引以為傲的，堪稱完美的方案。

全都是我陪著他，一個字一個字熬夜修改出來的。

沒有了我，他引以為傲的商業頭腦，好像也失了靈。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像瘋了一樣衝回家，一腳踹開我書房的門。

這裏，早就被我改造成了我的秘密工作室。

他顫抖著手，打開我的電腦。

屏幕亮起，跳出了密碼輸入框。

他深吸一口氣，輸下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密碼錯誤。

他皺起眉，又輸入了他的生日。

密碼錯誤。

他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額上滲出冷汗。

我的生日？他根本不記得。

他絕望地盯著屏幕，腦中一片空白。

許久，他鬼使神差地，輸下了一串數字。

那是我們孩子的，預產期。

「嘀」的一聲輕響。

電腦，開了。

屏幕的光，照亮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桌麵上，沒有一張照片，沒有一點私人痕跡。

滿滿的，全是文件夾。

【顧氏集團核心數據分析】

【未來五年戰略規劃草案】

【競爭對手（陸氏）致命弱點分析報告】

每一個文件，每一份報告，最下麵都有一個清晰的署名。

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