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陸珩將我帶回了他的頂層公寓。

房子極大，裝修是極簡的冷色調，一如他的人。

他沒有將我收進儲藏室，而是徑直走進了書房。

然後，他把我放在了書架最顯眼的位置。

這個位置視野絕佳，能俯瞰大半個城市的夜景。

也能，看到他電腦屏幕上的一切。

我的葬禮正在舉行。

陸珩書房的牆壁上，正投屏著財經新聞。

而我葬禮的直播畫麵，隻是新聞的背景板。

鏡頭裏的顧言，瘦到脫相。

他抱著我們那個被藍色繈褓包裹的孩子，眼神空洞。

來吊唁的商界名流們，對著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他老婆大出血的時候，他正陪著那個初戀呢。」

「真是作孽，原配剛死，這就把孩子抱出來了。」

「看他那樣子，是後悔了？早幹嘛去了！」

這些話，顧言一句都聽不見。

這時，一個穿著一身白裙的女人走了過來。

是白月。

她臉上掛著淚，扮作傷心欲絕的模樣，試圖靠近顧言。

「言哥哥，你別太難過了，要保重身體……」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媽帶來的幾個親戚就衝了上去。

「你這個狐狸精還有臉來！」

「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

一個舅媽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白月的頭發，將她往外拖。

白月尖叫著，妝容花了，裙子也亂了，狼狽不堪地被趕出了靈堂。

顧言從頭到尾，沒為她說一個字。

他隻是麻木地，死死地盯著我的那張黑白照片。

葬禮結束後，他抱著孩子，回到了我們那個空蕩蕩的家。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沒有我的房子，大得可怕。

他想投入工作來麻痹自己，卻發現一切都亂了套。

沒有我的提醒，他差點忘了第二天和重要客戶的會議。

沒有我提前準備好的資料，他在視頻會議上被問得啞口無言。

他煩躁地丟開文件，開始在房間裏翻找我的東西。

他想找到一絲我的氣息。

拉開衣帽間，裏麵隻有我為他搭配好的、未來三個月的西裝。

每一套，都用標簽注明了日期和場合。

廚房裏，是我寫的養胃食譜，叮囑他按時吃飯。

書桌上，是我整理的客戶喜好清單，甚至包括對方夫人的生日。

每一件物品，都在無聲地訴說我曾經的付出和愛意。

那個在商場上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抱著我疊好的襯衫，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

而我，在陸珩的書房裏，冷眼看著這一切。

陸珩正在看財經新聞。

投屏上，顧言公司的股價K線圖，正以一種難看的姿態緩緩下跌。

「創始人深陷家庭醜聞，公司信譽受損，股價應聲下跌……」

冰冷的女聲播報著。

陸珩關掉新聞，走到書架前。

他伸出手，用一塊潔白的絲綢手帕，輕輕擦拭著我冰冷的臉頰。

他俯下身，用隻有我們能聽見的音量，低語道：

「別怕。」

「好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