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暮安向來拿下人不當人,還克扣銀錢,眾人盡是敢怒不敢言。
我隨手拿出點碎銀子,便輕易買通了幾個丫鬟和嬤嬤。
讓她們把我的頭發和指甲,全都換成街邊野狗的。
我看著沈暮安他們小心翼翼將那些汙穢之物收好,想必是拿去布置那換運法陣了。
想想那法陣啟動時,引來的不知是何種福運,我便覺得好笑。
沈暮安和沈憐兒見我囂張不改,恨得牙癢癢。
卻因父親嚴令和那未成的陰謀,不得不一忍再忍。
我在府裏,可謂是作威作福。
今日看沈憐兒頭上的玉簪順眼,我便直接搶走:
“我既是沈家嫡女,自然用最好的。妹妹用了這麼多年,該還了。”
明日我經過沈暮安的書房,隨手打碎了他珍愛的花瓶。
我惋惜地嘖了一聲:“兄長這瓶子擺得不是地方,絆著我了。下回記得收好些。”
沈暮安臉色鐵青,卻還得從牙縫裏擠出:“......妹妹沒事就好,一個瓶子而已。”
用膳時,我更是隨心所欲。
嫌湯太燙,便推到父親麵前:“吹涼。”
覺得魚刺麻煩,便將盤子遞給沈暮安:“挑幹淨。”
還指名要吃京城最難買的招牌點心,讓沈憐兒親自去排隊。
父親全程賠著笑,有求必應。
我心裏明白,他們恨不得立刻剝了我的皮。
這都是他們該得的。
我五歲走丟之前,在沈府裏受盡了淩辱虐待。
那時,我跟著娘親住在沈府最偏僻潮濕的西北小院。
娘親原是父親的續弦,卻因家道中落,在府裏地位連得臉的丫鬟都不如。
炭火永遠分不到我們院裏。
吃食永遠是餿的冷的。
娘親去求廚房給點熱粥,管事的婆子斜著眼,把剩飯倒在地上。
那時的我,隻會縮在娘懷裏哭。
不明白為什麼我娘明明溫柔善良,卻要受盡淩辱。
我發了高燒,娘跪在父親房外磕頭,求他請個大夫。
頭磕破了,父親仍舊閉門不見。
娘隻能回到小院,無助地抱著我。
沒多久,沈暮安來了,笑著對身邊小廝說:
“去,把那桶澆花的水提來,給她退退燒。”
冰冷刺骨的水當頭潑下。
娘親護住我,自己渾身濕透,當晚就咳了血。
她就是在那個冬天咳死的。
她死後沒多久,我就走丟了。
是被沈暮安牽出去,故意扔在熱鬧的燈市口。
他蹲下來,對我說:“站著別動,哥哥去給你買糖葫蘆。”
然後,他就再也沒回來。
我在人潮裏哭喊著找他,最後被人捂了嘴拖走。
那之後,是顛沛流離,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也是在那時候,我遇到了養父,才見識到沈府高牆之外,天地何其廣闊。
終於,良辰吉日到了。
父親請來道士,燈火通明,把宗祠收拾利落。
早幾日之前,父親便百般討好我,說什麼沈家百年運勢係於此舉,需我這血脈至親誠心配合,方能護佑家族。
他要我做的,是和沈憐兒一起割破指尖,將血滴入一個刻滿符文的銅盆之中。
說什麼姐妹血脈相連,方能合陣。
我心中冷笑,麵上卻故作懵懂,依言照做。
血珠落入水裏,我看到父兄臉上得意的神色。
儀式散了,沈憐兒湊近我,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沈阮,你終究不過是個墊腳石。等我承了你的運道,看你還如何囂張。”
我看她,忽然覺得可憐。
我道:“你真以為他們愛你?”
“他們之所以接你回來,不過因你的八字對沈家有利。”
“若有一日你無用了,下場隻會比我娘更慘。”
沈憐兒臉色一白,泫然欲泣,扯著沈暮安的袖子:
“哥哥!姐姐她詛咒我......”
如果是平時,沈暮安定要在我麵前斥她矯情。
但今天既然事已成,他不必再忍了,當即抬手朝我臉上扇來。
我半邊臉火辣辣地痛,卻也被打出了笑意。
我直接反手甩回他一巴掌。
沈暮安整個人被我扇得踉蹌一步,怒吼:“你這賤種!”
父親此刻也撕破了麵具,大步上前: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我們沈府忍你到今天,已經是極限!”
“真把沈府當你撒野的地盤了?你當真以為我不敢拿你怎樣?”
“告訴你,你妹妹和你不同!”
我笑:“喲,不裝了?”
沈暮安咬牙切齒:“爹,跟她廢什麼話!今日就該宰了她,把她那身賤骨頭一寸寸敲碎!”
“反正......她也沒用了。”
我笑了笑:“是嗎?”
就在這時,沈憐兒突然仰起頭,脖子呈現一個不可能的扭曲角度。
接著,她竟四肢著地,像野狗一樣,手腳並用地躥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