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房間時,手機屏幕亮著,一條好友申請懸在頂端。
頭像是團幹淨的白,昵稱直白得不留餘地:墨北琛。
點下 “同意” 的瞬間,消息立刻彈了進來:「茯苓,私人飛機三日後來接你,別緊張,有我在。」
末尾還綴了個圓滾滾的笑臉,像個笨拙學討好的孩子。
我盯著那行字,喉間突然發澀。
過去二十一年,江嶼洲從不會說 “別緊張,有我在。”
指尖輕輕敲下 “好”。
次日中午,桑茹推門進來時,我正把最後一件襯衫疊進行李箱。
她身上帶著甜膩的香水味,領口鬆垮地滑到肩頭,脖頸上密密麻麻的吻痕像暗紅色的刺。
我手裏的動作繼續沒停。
桑茹沒察覺我的沉默,坐在床邊刷手機,屏幕亮著。
是她和江嶼洲的聊天框,滿屏的 “嶼洲哥” 裏,夾著一句:“姐姐好像在收拾去港城的行李呢。”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很輕,輕得像風吹過:
“回來了就把衣服換了,媽該叫吃飯了。”
沒有質問,沒有難過,連眼神都沒分給她。
我終於學會了,像江嶼洲對我那樣,把情緒藏得嚴嚴實實。
手機響的時候,我正扣行李箱的鎖。
兩條信息。
一條是江嶼洲的信息,“你要去港城旅遊?”,我沒理。
另一條,是賽車俱樂部的朋友,聲音裏滿是雀躍。
“茯苓,下午有場比賽,來不來?你那輛紅車我都給你保養好了!”
我看了眼行李箱上的托運標簽,突然想在離開前,再瘋一次。
我剛到賽車場,就看見江嶼洲牽著桑茹走來。
他穿了件黑色賽車服,拉鏈拉到胸口,露出裏麵的白 T 恤,和當年教我開車時一模一樣。
“茯苓?” 他挑了挑眉,語氣裏帶著慣有的熟稔。
伸手想拍我的肩,像過去無數次那樣。
我卻側身避開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裏第一次露出錯愕。
我沒看他,隻點了點頭,轉身往更衣室走。
過去我總愛跟他鬥嘴,會搶他的頭盔玩,會在他賽前跟他賭 “輸了要請我吃火鍋”。
可現在,連多說一句話都覺得多餘。
江嶼洲的眉頭慢慢擰了起來,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桑茹拉了拉他的袖口,聲音軟得像棉花:
“嶼洲哥,姐姐好像不開心?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呀?”
桑茹踮起腳尖,手指勾著他的賽車服領口,眼神裏帶著點落寞:
“嶼洲哥,副駕駛能帶人嗎?我也想感受一下...... 你知道的,我身體不好,從來沒見過這些。”
她的聲音輕輕的,像在撒嬌,又像在示弱。
江嶼洲看著她泛紅的眼角,心臟瞬間軟成一片。
在周圍人的起哄聲裏,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好,都依你。”
人聲鼎沸裏,我換好賽車服走出來,恰好撞見這一幕。
我沒停步,徑直朝我的紅車走去。
江嶼洲好像察覺到什麼,他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
前方女郎吹響口哨,令旗揮下的瞬間,我猛踩油門,引擎的轟鳴聲蓋過了所有思緒。
風從車窗灌進來,吹得頭發亂舞,極限的速度讓心跳不斷加快。
我故意把車開得很猛,比過去任何一次都要快。
江嶼洲坐在車裏,看著前方那抹紅色的身影越跑越遠,眉頭擰得更緊。
過去我賽車總愛跟在他身後,會故意放慢速度等他。
可這次,我連餘光都沒分給她。
最後一圈接近終點時,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輛藍色賽車朝我衝來,失控的勢頭很猛。
我下意識想打方向盤,卻聽見 “砰” 的一聲巨響。
江嶼洲的車幾乎是本能地擦過我的車身,狠狠撞向那輛藍色賽車。
兩車相撞的火花濺起,我的車被震得晃了晃,最終停在路邊。
引擎蓋彈開,冒著黑煙。
我搖了搖發懵的頭,抬手摘下頭盔,掌心立刻傳來刺痛。
碎片劃開了幾道口子,鮮血順著指縫流下來,染紅了視線。
混亂中,我看見江嶼洲跌跌撞撞地從車上下來,第一時間拉開副駕駛,把桑茹抱在懷裏。
桑茹哭得梨花帶雨,抓著他的衣領喊 “嶼洲哥我怕”。
他一邊拍著她的背安撫,一邊往場外的救護車跑,腳步慌亂。
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指尖頓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掃過我的車。
我看見他的喉結動了動,眼神裏有一閃而過的擔憂。
可桑茹的哭聲又響了起來,他立刻收回目光,抱著桑茹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