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離開的第一個周年忌日。
我格外想念她親手做的桂花酒釀小圓子。
我找出母親生前錄下的教學視頻。
一邊聽著她溫柔的叮囑,一邊紅著眼眶搓著糯米粉。
和麵、揉團、下鍋,每一個步驟都小心翼翼。
忙碌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煮好了一大碗。
乳白的湯汁上浮著晶瑩剔透的小圓子,酒香四溢。
正要撒上最後的桂花做點綴,才發現家裏備著的幹桂花用完了。
想著樓下新開的超市就有,我便下樓去買。
可就是這短短十幾分鐘的功夫。
當我回到家,推開門的瞬間,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1
廚房的台上,那隻我專門用來盛小圓子的白瓷碗裏,如今隻剩下一點點殘羹冷炙。
我想著家裏隻有我和老公周明軒,難道是他一個人吃掉了幾乎全部?
「明軒?」
我的喊話,半天沒等來半句應答。
就在我滿心疑竇時,玄關的門被推開了。
周明軒略帶喘息地走進來,他的手上,正提著一個小號的保溫桶。
「你剛剛去哪裏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手裏的保溫桶上,又轉向廚房那隻空了大半的碗,聲音控製不住地發顫。
「這碗裏的酒釀圓子......是你都吃掉了嗎?」
他的視線躲閃了一下,含糊其辭地開口。
「我......我看你煮了滿滿一碗,想著也吃不完......」
「說重點!」我加重了語氣。
周明軒被我逼得抬了頭,語氣卻沒半點愧疚,反而帶著點理所當然。
「我盛給佳如了,她現在懷著孕呢,剛才突然發消息說饞這口,跟我說想吃家裏做的。」
「你也知道,小孕婦口味怪,想吃的東西要是得不到,情緒容易不好,我總不能看著她難受吧?」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往頭頂湧,眼前都有點發暈指著那隻幾乎見底的碗,聲音陡然拔高。
「所以你就把我特意早起煮的、想當早餐的酒釀圓子,全裝去給你的好妹妹?」
「周明軒,你問過我一句嗎?你跟我說一聲了嗎?這是我做的東西,不是你隨手就能送人的人情!」
我以為他至少會有一絲愧疚,沒想到他卻皺起眉頭,反而擺出一副天經地義的樣子。
「不就是一碗酒釀圓子嗎?至於這麼大火氣?佳如懷著孕不容易,讓著她點怎麼了?」
「你要是還想吃,我等會兒再陪你去樓下買一碗,或者你再煮一鍋,多大點事啊。」
我被他這番話氣得身體都在顫抖。
什麼叫多大點事?
這碗酒釀圓子,是我早上五點就爬起來煮的。
煮酒釀時聞到那股甜香,我眼淚差點掉進鍋裏。
我是含著對媽媽的想念,一點一點做出這碗酒釀小圓子的。
「再說了你也體諒體諒,佳如懷孕多不容易啊。孕吐吐得飯都吃不下,她老公又在國外出差,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咱們好歹是鄰居,多關照下她,不是應該的嗎?」
他補充道,仿佛自己站在道德的製高點。
「應該的?」
他這話像盆冷水,反而讓我那股衝上頭的火氣慢慢沉了下去,嘴角勾出一絲冷得發苦的笑。
「你也清楚,她是有老公的人。周明軒,你告訴我,你算什麼身份?」
「這麼殷勤地跑前跑後,又是送吃的又是噓寒問暖,是生怕別人看不出,你把對自家媳婦的心思,全用在別人家的孕婦身上了?」
周明軒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他惱羞成怒地低吼。
「我們隻是正常的兄妹情誼!不就是一碗破酒釀圓子嗎?你至於揪著不放,跟我大吵大鬧?簡直是不可理喻,無理取鬧!」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你愛怎麼想救怎麼想吧!真的是受夠你這個多疑的性格了!」
說完他轉身衝進了書房。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甩上。
我獨自站在客廳中央,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又是這樣。
每一次我們之間出現分歧,周明軒都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應對。
他從不肯正麵溝通,永遠用逃避和冷戰來懲罰我。
就好像所有的問題都是我憑空捏造的。
2
我和周明軒也曾有過一段讓人豔羨的甜蜜時光。
那個時候的他,會在下雨天算好時間來公司接我。
會記得我每個月的那幾天不能碰任何生冷的東西。
會在我為了項目熬夜畫圖時,悄無聲息地在我桌角放上一杯溫熱的牛奶。
可自從我們結婚,特別是搬進這套所謂的新房之後。
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變得麵目全非。
而這一切改變的根源,就是他口中那位需要「關照」的「妹妹」——李佳如。
當初決定買婚房時,周明軒力排眾議,堅持要選擇現在這個小區。
我當時覺得很奇怪。
這個小區的位置,離我們兩個人的公司都相當遠。
每天上下班的通勤時間至少要增加兩個小時,對我們來說非常不方便。
可周明軒卻給出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這是我們市裏最好的學區房,我們得為未來的孩子教育考慮考慮。」
「況且這裏環境安靜,對你這種搞設計的,不是能提供很多靈感嗎?我們這是為了未來的生活品質投資。」
我當時還是有點猶豫過每天的通勤時長。
可他又說「我以後早起送你,晚上接你,放心一定不會讓你上班遲到的。」
他說得那麼真誠,那麼全心全意地為我、為我們的將來打算。
我被他的這番話深深打動,沒有絲毫猶豫就同意了。
甚至拿出了我大部分積蓄,主動承擔了一半的首付。
可我哪裏想得到,他的那位青梅李佳如也住在這個小區裏。
這個天大的「驚喜」,直到我們搬家那天我才知道。
當李佳如巧笑倩兮地出現在我們家門口時,我整個人都傻眼了。
「明軒哥!沒想到你們真的搬來啦!」
「以後我們又能做鄰居了,真是太棒了!」
周明軒當時還笑著揉我頭發:「你看,多巧,佳如剛好住這棟樓。」
可我分明看見,他跟李佳如對視時,眼裏藏著我從沒見過的「默契」。
後來我才知道,李佳如半年前就搬來了這裏。
周明軒選這個小區,完全都是為了她。
剛搬來的時候,我努力說服自己,有個熟人在附近也好,鄰裏之間可以互相照應。
然而,這種所謂的「互相照應」。
很快就演變成了周明軒對李佳如單方麵、無底線的付出。
尤其是在李佳如的先生被公司外派出國後,他的行為更是變本加厲!
更讓我心寒的是,周明軒當初承諾的每天接送我,隻堅持了半個月。
後來他總說「公司加班」,「要去接客戶」,讓我自己擠地鐵。
可我不止一次在小區門口看見,他的車停在李佳如樓下,等著送她去產檢。
就連深夜十一點,李佳如一通電話打來。
「明軒哥,我家網絡突然斷了,我好著急......」
周明軒都立刻從床上跳起來,外套都來不及穿好就急著出門。
「老婆,佳如那邊很急,我過去幫她看一下。」
留給我的是一個空蕩冰冷的雙人床。
她家廚房的水龍頭漏水了,李佳如第一個想到的是周明軒。
燃氣灶打不著火了,她第一個求助的還是周明軒。
甚至連新買的書架需要組裝這種小事,李佳如都要在電話裏用甜得發膩的聲音求助。
「明軒哥,這個我一個人真的搞不定呀......」
而我的丈夫周明軒呢?
每一次都是有求必應,隨叫隨到,仿佛李佳如才是他生活的重心。
我這個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妻子,反而像個礙事的局外人。
最讓我感到荒謬的是,周明軒竟然還陪著李佳如去上什麼孕婦瑜伽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