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劉科長和錢幹事走了。

吉普車揚起一陣塵土，很快消失在胡同口，仿佛從未出現過。

會議室裏，卻安靜得可怕。

王秀蓮看著桌上那封被遺忘的舉報信，又看了看身旁神色平靜的林逸，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那口氣裏，有後怕，有慶幸，更有無法掩飾的激動。

“林逸！”

她猛地一拍林逸的肩膀，力氣大得驚人，“好小子！你可真是我的福將！”

她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喜悅。

辦公室外間，小張和幾名幹事探頭探腦，臉上同樣是劫後餘生的興奮。

“林哥，牛！”

小張對著林逸，悄悄豎起了大拇指。

林逸隻是笑了笑。

“主任，劉科長隻給了一周時間。”

他提醒道，“我們得馬上行動起來。”

王秀蓮用力地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恢複了女強人的幹練。

“你說得對！”

她環視一圈，聲音變得果斷而有力。

“小張，去宣傳欄，把所有舊東西都給我撤下來，留出最大的一塊版麵！”

“小李，去倉庫領紅布和金紙，我要做一麵最大的紅旗！”

“其他人，跟我去辦公室，咱們把這個‘紅旗黑榜’的細則，立刻敲定！”

一聲令下，整個街道辦仿佛一台沉寂的機器，瞬間被注入了活力，高速運轉起來。

當天下午，一則前所未見的公告，就貼滿了街道的各個角落。

尤其是南鑼鼓巷九十五號院的門口，一張嶄新的紅紙公告，被端端正正地貼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上麵用蒼勁有力的毛筆字，寫著“衛生評比試行方案”。

紅旗，黑榜。

交叉檢查，每周評比。

獎勵一塊肥皂，懲罰一張黑榜。

每一個字，都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四合院這潭死水裏。

院裏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都圍了過來。

“這是什麼意思？每周都要檢查衛生？”

“還得從咱們院裏選個人，去查別人家？”

“查得好有紅旗，還有肥皂發？那要是查得不好，上了那個黑榜，貼在咱們大門口，這臉往哪兒擱啊！”

議論聲，嗡嗡作響。

三大爺閻埠貴擠在人群最前麵，扶著老花鏡，逐字逐句地看著公告，眼裏的精光越來越亮。

代表！

去檢查別的院子！

這不就是個小官嗎？

雖然沒錢，可有臉麵啊！

他心裏的小算盤，瞬間打得劈啪作響。

許大茂抱著胳膊，靠在一旁，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

他覺得這事兒有意思，他已經開始盤算著，怎麼利用這個規矩，去惡心一下死對頭傻柱了。

而傻柱，則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查查查，屁大點事，一天到晚瞎折騰！”

秦淮茹和賈張氏也站在人群裏。

賈張氏撇著嘴，酸溜溜地嘀咕：“我看就是那個姓林的小王八蛋搞出來的名堂！就他能耐！”

秦淮茹的眼神，卻無比複雜。

她看著公告上那清晰的獎懲條文，心裏忽然生出一絲莫名的恐慌。

她總覺得，這張紙，會徹底改變這個院子。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易中海沉著臉，從屋裏走了出來。

他隻掃了一眼公告，臉色就變得鐵青。

他精心策劃的舉報，不僅沒把林逸拉下馬，反而讓他借著這個機會，把手直接伸進了院裏！

這簡直是在刨他的根！

“都圍在這兒幹什麼？不用做飯了？”

他沉聲喝道，試圖用自己最後的威嚴，驅散人群。

然而，這一次，效果甚微。

沒人挪動腳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公告上最後一句話吸引了。

【請各院落於今晚七點前，自行推選出一名衛生檢查代表，報至街道辦林逸同誌處。】

自行推選！

這四個字，徹底點燃了院裏的暗流。

“一大爺，”

閻埠貴第一個回頭，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您看，這代表的人選......”

易中海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當然想自己指定一個人，一個聽他話的人。

可公告上寫得清清楚楚，“自行推選”。

他要是強行指定，那就是公然跟街道辦的規定作對！

他死死地盯著那張紅紙，仿佛要把它看穿。

許久，他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開全院大會，選！”

晚上七點。

院子裏，家家戶戶都搬出了小板凳，一場臨時的全院大會，就這麼召開了。

氣氛，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緊張。

易中海坐在最中間，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咳咳，”

閻埠貴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街道辦的規定，大家都看了。咱們院，也得與時俱進。這個代表，我看，就得找個有文化、有覺悟、有責任心的同誌來擔任！”

他一邊說，一邊挺了挺胸膛。

那意思，不言而喻。

“我選三大爺！”

許大茂立刻舉手，他知道閻埠貴是個愛算計的，選他，對自己沒壞處。

“我反對！”

傻柱甕聲甕氣地喊道，“他閻老西，就知道算計自己那點小九九，讓他當代表，咱們院的臉都得讓他丟盡了！”

“何雨柱，你什麼意思！”

閻埠貴氣得臉都紅了。

院子裏，頓時吵成了一鍋粥。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易中海，忽然開口了。

“我看，就讓東旭來吧。”

他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所有的嘈雜。

所有人都愣住了。

讓賈東旭當代表？

他除了會跟在易中海屁股後麵，還會幹什麼？

賈東旭自己也愣住了，隨即臉上湧起一陣狂喜。

易中海看著眾人，緩緩說道：“東旭年輕，有幹勁。而且，他是我徒弟，我信得過。”

這話，充滿了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重新奪回對這個院子的掌控權。

院子裏一片寂靜。

沒人敢公開反對一大爺。

閻埠貴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卻敢怒不敢言。

看著這幅情景，易中海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色。

他覺得，自己又扳回了一城。

然而，就在他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院門口悠悠地傳了過來。

“一大爺，您這決定，恐怕不合規矩吧？”

眾人回頭。

隻見林逸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帶著一絲淺笑，目光卻平靜得像一潭深水。